致(在這一點上,和寫秋之“悽”、之“清”很不相同),特別是它那種高遠無極的氣勢更是隻可意會,難以言傳。在這種情況下,以實託虛便成為有效的藝術手段。具體有形的南山,襯托出了抽象虛泛的秋色,讀者透過“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相高”的詩句,不但能具體地感受到“秋色”之“高”,而且連它的氣勢、精神和性格也若有所悟了。
這首詩的好處,還在於它在寫出長安高秋景色的同時寫出了詩人的精神性格。它更接近於寫意畫。高遠、寥廓、明淨的秋色,實際上也正是詩人胸懷的象徵與外化。特別是詩的末句,賦予南山與秋色一種峻拔向上的動態,這就更鮮明地表現出了詩人的性格氣質,也使全詩在躍動的氣勢中結束,留下了充分的想象餘地。
晚唐詩往往流於柔媚綺豔,缺乏清剛遒健的骨格。這首五言短章卻寫得意境高遠,氣勢健舉,和盛唐詩人王之渙的《登鸛雀樓》有神合之處,儘管在雄渾壯麗、自然和諧方面還不免略遜一籌。
(劉學鍇)
將赴吳興登樂遊原一絕
將赴吳興登樂遊原一絕
杜牧
清時有味是無能,閒愛孤雲靜愛僧。
欲把一麾江海去,樂遊原上望昭陵。
在唐人七絕中,也和在整個古典詩歌中一樣,以賦、比二體寫成的作品較多,興而比或全屬興體的較少。杜牧這首詩採用了“託事於物”的興體寫法,稱得上是一首“言在此而意在彼”、“言已盡而意有餘”的名篇。
這首詩是作者於宣宗大中四年(850)將離長安到湖州(即吳興,今浙江湖州市)任刺史時所作。樂遊原在長安城南,地勢高敞,可以眺望,是當時的遊覽勝地。
杜牧不但長於文學,而且具有政治、軍事才能,渴望為國家作出貢獻。當時他在京城裡任吏部員外郎,投閒置散,無法展其抱負,因此請求出守外郡。對於這種被迫無所作為的環境,他當然是很不滿意的。詩從安於現實寫起,反言見意。武宗、宣宗時期,牛李黨爭正烈,宦官擅權,中央和藩鎮及少數民族政權之間都有戰鬥,何嘗算得上“清時”?詩的起句不但稱其時為“清時”,而且進一步指出,既然如此,沒有才能的自己,倒反而可以藉此藏拙,這是很有意趣的。次句承上,點明“閒”與“靜”就是上句所指之“味”。而以愛孤雲之閒見自己之閒,愛和尚之靜見自己之靜,這就把閒靜之味這樣一種抽象的感情形象地顯示了出來。
第三句一轉。漢代制度,郡太守一車兩幡。幡即旌麾之類。唐時刺史略等於漢之太守。這句是說,由於在京城抑鬱無聊,所以想手持旌麾,遠去江海。(湖州北面是太湖和長江,東南是東海,故到湖州可雲去江海。)第四句再轉。昭陵是唐太宗的陵墓,在長安西邊醴泉縣的九嵏山。古人離開京城,每每多所眷戀,如曹植詩:“顧瞻戀城闕,引領情內傷。”(《贈白馬王彪》)杜甫詩:“無才日衰老,駐馬望千門。”(《至德二載,自京金光門出。乾元初,有悲往事》)都是傳誦人口之句。但此詩寫登樂遊原不望皇宮、城闕,也不望其他已故皇帝的陵墓,而獨望昭陵,則是別有深意的。唐太宗是唐代、也是我國封建社會中傑出的皇帝。他建立了大唐帝國,文治武功,都很煊赫;而知人善任,惟賢是舉,則是他獲得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詩人登高縱目,西望昭陵,就不能不想起當前國家衰敗的局勢,自己閒靜的處境來,而深感生不逢時之可悲可嘆了。詩句雖然只是以登樂遊原起興,說到望昭陵,戛然而止,不再多寫一字,但其對祖國的熱愛,對盛世的追懷,對自己無所施展的悲憤,無不包括在內。寫得既深刻,又簡煉;既沉鬱,又含蓄,真所謂“稱名也小,取類也大”。
(沈祖棻)
潤州二首(其一)
潤州二首(其一)
杜牧
向吳亭東千里秋,放歌曾作昔年遊。
青苔寺裡無馬跡,綠水橋邊多酒樓。
大抵南朝皆曠達,可憐東晉最風流。
月明更想桓伊在,一笛聞吹出塞愁。
這是杜牧遊覽江南時寫的詩。潤州,治所在今江蘇鎮江。向吳亭在丹陽縣南面。
首句起勢恢弘。詩人登上向吳亭,極目東望,茫茫千里,一片清秋景色,給人一種極荒忽無際的感覺。詩人的萬端思緒,便由登覽而觸發,大有紛至沓來之勢。
詩從眼前的景色寫起,再一筆宕開,追憶起昔年遊覽的情形。“放歌”二字可見當年酣舞狂歌的賞心樂事,如今舊地重遊,恰逢惹愁的高秋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