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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部分

沈下賢一生沉淪下僚,落拓不遇。其生平事蹟,早就不為人知。當杜牧來到下賢家鄉吳興的時候,其舊日的遺蹟已不復存留。“草徑苔蕪不可尋”,這位“吳興才人”的舊居早已青苔遍地,雜草滿徑,淹沒在一片荒涼之中了。生前既如此落寞,身後又如此悽清,這實在是才士最大的悲哀,也是社會對他們最大的冷落。“清唱”既無人和,遺蹟又不可尋,詩人的憑弔悲慨之意,景仰同情之感,已經相當充分地表達出來,三、四兩句,就從“不可尋”進一步引發出“一夕小敷山下夢”來。

小敷山又叫福山,在湖州烏程縣西南二十里,是沈下賢舊居所在地。舊居遺蹟雖“草徑苔蕪不可尋”,但詩人的懷想追慕之情卻悠悠不盡,難以抑止,於是便引出“夢尋”來──“一夕小敷山下夢,水如環珮月如襟。”詩人的夢魂竟在一天晚上來到了小敷山下,在夢境中浮現的,只有鳴聲琤琮的一脈清流和潔白澄明的一彎素月。這夢境清寥高潔,極富象徵色彩。“水如環珮”,是從聲音上設喻,柳宗元《小石潭記》:“隔篁竹聞水聲,如鳴佩環。”月下聞水之清音,可以想見其清瑩澄澈。“月如襟”,是從顏色上設喻,足見月色的清明皎潔。這清流與明月,似乎是這位前輩才人修潔的衣飾,令人宛見其清寥的身影;又象是他那清麗文采和清迥詩境的外化,令人宛聞其高唱的清音孤韻;更象是他那高潔襟懷品格的象徵,令人宛見其孤高寂寞的詩魂。“襟”,古代指衣的交領,引申不襟懷。杜牧《題池州弄水亭》詩云:“光潔疑可攬,欲以襟懷貯。”光潔的水色可攬以貯懷,如水的月光自然也可作為高潔襟懷的象徵了。所以,這“月如襟”,既是形況月色皎潔如襟,又是象徵襟懷皎潔如月。這樣地迴環設喻,彼此相映,融比興象徵為一體,在藝術上確是一種創造。李賀的《蘇小小墓》詩,借“草如茵,松如蓋,風為裳,水為珮”的想象,畫出了一個美麗深情的芳魂,杜牧的這句詩,則畫出了一個高潔的詩魂。如果說前者更多地注重形象的描繪,那麼後者則更多地側重於意境與神韻,物件不同,筆意也就有別。

這是交織著深情仰慕和深沉悲慨的追思憑弔之作。它表現了沈下賢的生前寂寞、身後悽清的境遇,也表現了他的詩格與人格。但通篇不涉及沈下賢的生平行事,也不作任何具體的評贊,而是藉助於詠歎、想象、幻夢和比興象徵,構成空靈蘊藉的詩境,讓讀者透過這種境界,在自己心中想象出沈下賢的高標逸韻。全篇集中筆墨反覆渲染一個“清”字:從“清唱何人和”的寂寞到“草徑苔蕪”的悽清,到“水如環珮月如襟”的清寥夢境,一意貫串,筆無旁鶩。這樣把避實就虛和集中渲染結合起來,才顯得虛而傳神。

(劉學鍇)

長安秋望

長安秋望

杜牧

樓倚霜樹外,鏡天無一毫。

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相高。

這是一曲高秋的讚歌。題為“長安秋望”,重點卻並不在最後的那個“望”字,而是讚美遠望中的長安秋色。“秋”的風貌才是詩人要表現的直接物件。

首句點出“望”的立足點。“樓倚霜樹外”的“倚”,是倚立的意思,重在強調自己所登的高樓巍然屹立的姿態:“外”,是“上”的意思。秋天經霜後的樹,多半木葉黃落,越發顯出它的高聳挺拔,而樓又高出霜樹之上,在這樣一個立足點上,方能縱覽長安高秋景物的全域性,充分領略它的高遠澄潔之美。所以這一句實際上是全詩的出發點和基礎,沒有它,也就沒有“望”中所見的一切。

次句寫望中所見的天宇。“鏡天無一毫”,是說天空明淨澄潔得象一面纖塵不染的鏡子,沒有一絲陰翳雲彩。這正是秋日天宇的典型特徵。這種澄潔明淨到近乎虛空的天色,又進一步表現了秋空的高遠寥廓,同時也寫出了詩人當時那種心曠神怡的感受和高遠澄淨的心境。

“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相高。”第三句轉筆寫到遠望中的終南山。將它和“秋色”相比,說遠望中的南山,它那峻拔入雲的氣勢,象是要和高遠無際的秋色一賽高低。

南山是具體有形的個別事物,而“秋色”卻是抽象虛泛的,是許多帶有秋天景物特點的具體事物的集合與概括,二者似乎不好比擬。而此詩卻別出心裁地用南山襯托秋色。秋色是很難描寫的,它存在於秋天的所有景物裡,而且不同的作者對秋色有不同的觀賞角度和感受,有的取其悽清蕭瑟,有的取其明淨澄潔,有的取其高遠寥廓。這首詩的作者顯然偏於欣賞秋色之高遠無極,這是從前兩句的描寫中可以明顯看出的。但秋之“高”卻很難形容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