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黛奪將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
新歌一曲令人豔,醉舞雙眸斂鬢斜。
誰道五絲能續命,卻知今日死君家。
唐詩中,固多深刻反映社會現實的不朽篇章,然也不乏寫上層士大夫宴飲、贈妓之作。這類作品,一般思想性不高,在藝術上卻偶爾有可取之處。萬楚的《五日觀妓》,可以說就是這樣的一篇詩作。
從詩題可知,這首詩是寫農曆五月五日端午節觀看樂伎表演的。端午節的風俗習慣有龍舟競渡,吃粽子,飲蒲酒,彩絲纏臂,艾蒿插門等,也有在這一天呼朋喚友,宴飲取樂的。
詩首先寫樂伎的美妙動人。“西施謾道浣春紗,碧玉今時鬥麗華”,一落筆便別有風情。“謾道”是空說或莫說的意思。在越溪邊浣紗的西施,是古來公認的美女。詩人剛剛提到西施,又用“謾道”二字將她撇過一邊。這樣,既觸發起了以美人比美人的聯想,又順勢轉到了眼前這位美女的身上。但仍不直說而故作迂曲。“碧玉”是汝南王寵愛的美妾,出身微賤,南朝民歌《碧玉歌》中有“碧玉小家女”之句。這裡用以借指地位低下的樂伎。古代名叫“麗華”的美人有兩個,一個是東漢光武帝劉秀的皇后陰麗華,另一個是張麗華,南朝陳後主的妃子。“碧玉”句是說,如今眼前這位美女“碧玉”,正可以與麗華爭豔比美。詩人讓西施、碧玉、麗華三個美女一路上迤邐行來,借傳統形象比擬所要描寫的物件,省卻了許多筆墨,卻使描寫物件輕易地步入了美人的行列之中。
“眉黛奪將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兩句採用了一種十分獨特的誇張而兼擬人的表現方法:看那美人的眉毛綠瑩瑩的,那是從萱草奪來的顏色;裙子紅豔豔的,石榴花見了也不免要妒殺。上句用了表示動作的“奪將”,下句用了表示情感的“妒殺”,從而分別賦予眉黛、萱草、紅裙、榴花以生命,極盡對眉黛、紅裙渲染之能事。萱草和石榴都是詩人眼前景物。況端午時節,萱草正綠,榴花正紅,又都切合所寫時令。隨手拈來,為美人寫照,既見巧思,又極自然。
寫罷形貌之後,又接寫歌舞:“新歌一曲令人豔,醉舞雙眸斂鬢斜。”聽了她唱的一曲新歌,就越發豔羨她的美色。再看她的舞姿:攏一攏傾斜了的鬢髮,兩眼秋水盈盈,真有勾魂攝魄的力量。“斂”,收束,這裡指攏發的動作。
以上四句對樂伎的描繪,從對形貌的靜態描繪開始,進而在動態中加以刻畫,寫她的歌舞。一靜一動,由形及神,展示了樂伎的色藝俱佳。末一句點出“雙眸”,更使形象光彩照人。
“誰道五絲能續命,卻知今日死君家。”“五絲”,即“五色絲”,又叫“五色縷”、“長命縷”、“續命縷”。端午時人們以彩色絲線纏在手臂上,用以闢兵、闢鬼,延年益壽。“君家”,設宴的主人家。詩人深情激動地說:誰說臂上纏上五色絲線就能長命呢?眼看我今天就要死在您家裡了!“死君家”與“彩絲線”密切關合,奇巧而自然,充分見出詩人動情之深。
此詩寫得景真情真,特別“眉黛”二句表現手法獨特,富有藝術個性,成為膾炙人口的佳句。
(陳志明)
劉長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劉長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這首詩用極其凝鍊的詩筆,描畫出一幅以旅客暮夜投宿、山家風雪人歸為素材的寒山夜宿圖。詩是按時間順序寫下來的。首句寫旅客薄暮在山路上行進時所感,次句寫到達投宿人家時所見,後兩句寫入夜後在投宿人家所聞。每句詩都構成一個獨立的畫面,而又彼此連屬。詩中有畫,畫外見情。
詩的開端,以“日暮蒼山遠”五個字勾畫出一個暮色蒼茫、山路漫長的畫面。詩句中並沒有明寫人物,直抒情思,但使讀者感到其人呼之欲出,其情浮現紙上。這裡,點活畫面、托出詩境的是一個“遠”字。它給人以暗示,引人去想象。從這一個字,讀者自會想見有人在暮色來臨的山路上行進,並推知他的孤寂勞頓的旅況和急於投宿的心情。接下來,詩的次句使讀者的視線跟隨這位行人,沿著這條山路投向借宿人家。天寒白屋貧“是對這戶人家的寫照;而一個”貧“字,應當是從遙遙望見茅屋到叩門入室後形成的印象。上句在”蒼山遠“前先寫”日暮“,這句則在”白屋貧“前先寫”天寒“,都是增多詩句層次、加重詩句分量的寫法。漫長的山路,本來已經使人感到行程遙遠,又眼看日暮,就更覺得遙遠;簡陋的茅屋,本來已經使人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