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悶;緊接著卻完全撇開“煩憂”,放眼萬里秋空,從“酣高樓”的豪興到“攬明月”的壯舉,扶搖直上九霄,然後卻又迅即從九霄跌入苦悶的深淵。直起直落,大開大合,沒有任何承轉過渡的痕跡。這種起落無端、斷續無跡的結構,最適宜於表現詩人因理想與現實的尖銳矛盾而產生的急遽變化的感情。
自然與豪放和諧結合的語言風格,在這首詩裡也表現得相當突出。必須有李白那樣闊大的胸襟抱負、豪放坦率的性格,又有高度駕馭語言的能力,才能達到豪放與自然和諧統一的境界。這首詩開頭兩句,簡直象散文的語言,但其間卻流注著豪放健舉的氣勢。“長風”二句,境界壯闊,氣概豪放,語言則高華明朗,彷彿脫口而出。這種自然豪放的語言風格,也是這首詩雖極寫煩憂苦悶,卻並不陰鬱低沉的一個原因。
(劉學鍇)
山中問答
山中問答
李白
問餘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閒。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這是一首詩意淡遠的七言絕句。
詩的第一聯“問餘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閒”,前句起得突兀,後句接得迷離。這首詩的詩題一作《山中答俗人》,那麼“問”的主語即所謂“俗人”:“餘”,詩人自指:“何意”,一作“何事”。“碧山”即指山色的青翠蒼綠。詩以提問的形式領起,突出題旨,喚起讀者的注意,當人們正要傾聽答案時,詩人筆鋒卻故意一晃,“笑而不答”。“笑”字值得玩味,它不僅表現出詩人喜悅而矜持的神態,造成了輕鬆愉快的氣氛;而且這“笑而不答”,還帶有幾分神秘的色彩,造成懸念,以誘發人們思索的興味。“心自閒”三個字,既是山居心境的寫照,更表明這“何意棲碧山”的問題,對於詩人來說,既不覺得新鮮,也不感到困惑,只不過是“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罷了。第二句接得迷離,妙在不答,使詩增添了變幻曲折,自有搖曳生姿、引人入勝的魅力。
第二聯“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這是寫“碧山”之景,其實也就是“何意棲碧山”的答案。這種“不答”而答、似斷實連的結構,加深了詩的韻味。詩雖寫花隨溪水,窅然遠逝的景色,卻無一點“流水落花春去也”的衰颯情調,而是把它當作令人神往的美來渲染、來讚歎。何以見得?因為上面寫的“笑而不答”的神態,以及末句的議論都流露出這種感情。“山花如繡頰”固然是美的,桃花隨流水也是美的,它們都是依照自然的法則,在榮盛和消逝之中顯示出不同的美,這不同的美卻具有共同之點—即“天然”二字。這種美學觀點反映了詩人酷受自由、天真開朗的性格。“碧山”之中這種不汲汲於榮、不寂寂於逝,充滿著天然、寧靜之美的“天地”,實非“人間”所能比!那麼“人間”究竟怎樣呢?這一回詩人真的不說了。然而只要稍稍瞭解一下當時黑暗的現實和李白的不幸遭遇,詩人“棲碧山”、愛“碧山”便不難理解了。可見,這“別有天地非人間”,隱含了詩人心中多少傷和恨!所以,要說這首詩是抒寫李白超脫現實的閒適心情,恐怕未必貼切。詩中用一“閒”字,就是要暗示出“碧山”之“美”,並以此與“人間”形成鮮明的對比。因而詩在風格上確有一種“寓莊於諧”的味道,不過這並非“超脫”。憤世嫉俗與樂觀浪漫往往就是這麼奇妙地統一在他的作品之中。
全詩雖只四句,但是有問、有答,有敘述、有描繪、有議論,其間轉接輕靈,活潑流利。用筆有虛有實,實處形象可感,虛處一觸即止,虛實對比,蘊意幽邃。明代李東陽曾說:“詩貴意,意貴遠不貴近,貴淡不貴濃;濃而近者易識,淡而遠者難知。如……李太白‘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皆淡而愈濃,近而愈遠,可與知者道,難與俗人言。”這段話對於我們讀這首詩倒是頗有啟發的。詩押平聲韻,採用不拘格律的古絕形式,顯得質樸自然,悠然舒緩,更有助於傳達出詩的情韻。
(趙其鈞)
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
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
李白
昨夜吳中雪,子猷佳興發。
萬里浮雲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
孤月滄浪河漢清,北斗錯落長庚明。
懷餘對酒夜霜白,玉床金井冰崢嶸。
人生飄忽百年內,且須酣暢萬古情。
君不能狸膏金距學鬥(又鳥),坐令鼻息吹虹霓。
君不能學哥舒,橫行青海夜帶刀,西屠石堡取紫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