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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部分

主理,容易破壞詩的抒情性。而這兩點都被作者解決得十分妥善。

題意在“諸將”,詩卻並不從這裡說起,而先引述前賢事蹟。“韓公”,即歷事則天、中宗朝以功封韓國公的名將張仁願。最初,朔方軍與突厥以黃河為界,神龍三年(707),朔方軍總管沙吒忠義為突厥所敗,中宗詔張仁願攝御史大夫代之。仁願乘突厥之虛奪漠南之地,於河北築三“受降城”,首尾相應,以絕突厥南侵之路。自此突厥不敢逾山牧馬,朔方遂安。首聯揭出“築三城”這一壯舉及意圖,別有用意。將制止外族入侵寫成“擬絕天驕(匈奴自稱”天之驕子“,見《漢書》)拔漢旌”,就把冷冰冰的敘述化作激奮人心的圖畫,讚美之情洋溢紙上。不說“已絕”而謂之“擬絕”,一個“擬”字頗有意味,這猶如說韓公此舉非一時應急,乃百年大計,有待來者繼承。因而首聯實為“對面生情”,明說韓公而暗著意於“諸將”。

頷聯即緊承此意,筆鋒一轉,落到“諸將”方面來。肅宗時朔方軍收京,敗吐蕃,皆藉助回紇騎兵,所以說“盡煩回紇”。而回紇出兵,本為另有企圖,至永泰元年(765),便毀盟聯合吐蕃入寇。這裡追述肅宗朝借兵事,意在指出禍患的原由在於諸將當年無遠見,因循求助,為下句斥其而今庸懦無能、不能制外患張本。專提朔方兵,則照應韓公事,透過兩聯今昔對照,不著議論而褒貶自明。這裡,一方面是化議論為敘事,具體形象;一方面以“豈謂”、“翻然”等字勾勒,帶著強烈不滿的感情色彩,勝過許多議論,達到了含蓄、凝鍊的要求。

“盡煩回紇馬”的失計,養癰遺患,五句即申此意。安祿山叛亂,潼關曾失守;後來回紇、吐蕃為僕固懷恩所誘連兵入寇。“胡來不覺潼關隘”實兼而言之。潼關非不險隘,而今不覺其險隘,正是譏誚諸將無人,亦是以敘代議,言少意多。

六句突然又從“諸將”宕開一筆,寫到代宗。龍起晉水云云,是以唐高祖起兵晉陽譬喻,讚揚代宗復興唐室。傳說高祖師次龍門,代水清;而至德二載(757)七月,嵐州合關河清,九月廣平王(即後來的代宗)收西京。事有相類,所以引譬。初收京師時,廣平王曾親拜回紇馬前,祈免剽掠。下句“憂社稷”三字,著落在此。六句引入代宗,七句又言“獨使至尊憂社稷”,這是又一次從“對面生情”,運用對照手法,暴露“諸將”的無用。一個“獨”字,意味尤長。蓋收京之後,國家危機遠未消除,諸將居然坐享“昇平”,而“至尊”則獨自食不甘味(至少詩人認為是這樣),言下之意實深,如發出來便是堂堂正正一篇忠憤填膺的文章。然而詩人不正面下一字,只冷冷反詰道:“諸君何以答昇平?”戛然而止,卻“含蓄可思”。這裡“諸君”一喝,語意冷峭,簡勁有力。

對於七律這種抒情詩體,“總貴不煩而至”(《詩鏡總論》)。而作者能融議論於敘事,兩次運用對照手法,耐人玩味,正做到“不煩而至”。又透過驚歎(“豈謂”二句)、反詰(“獨使”二句)語氣,為全篇增添感情色彩。議論敘事夾情韻以行,便絕無“傷體”(傷抒情詩之體)之嫌。在遣詞造句上,“本意”、“擬絕”、“豈謂”、“翻然”、“不覺”、“猶聞”、“獨使”、“何以”等字前後呼應,使全篇意脈流貫,流暢中又具轉折頓宕,所謂“縱橫出沒中,復含醞藉微遠之致”(《說詩晬語》),也加強了作品的藝術感染力。

(周嘯天)

秋興八首

秋興八首

杜甫

玉露凋傷楓樹林,巫山巫峽氣蕭森。

江間波浪兼天湧,塞上風去接地陰。

叢菊兩開他日淚,孤舟一系故園心。

寒衣處處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

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華。

聽猿實下三聲淚,奉使虛隨八月槎。

畫省香爐違伏枕,山樓粉堞隱悲笳。

請看石上藤蘿月,已映洲前蘆荻花。

千家山郭靜朝暉,日日江樓坐翠微。

信宿漁人還泛泛,清秋燕子故飛飛。

匡衡抗疏功名薄,劉向傳經心事違。

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

聞道長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勝悲。

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異昔時。

直北關山金鼓振,徵西車馬羽書馳。

魚龍寂寞秋江冷,故國平居有所思。

蓬萊宮闕對南山,承露金莖霄漢間。

西望瑤池降王母,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