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6部分

對。雖然我並不覺得旅行是那麼好的事,但只要你能覺得快樂的話,我做什麼都行,到哪裡都可以。我想冷凍倉庫的工作只要想休息就可以休息。因為到現在為止一直那樣拼命努力地工作。我想沒有任何問題。不過你想去什麼地方呢?比方說?南極怎麼樣?我說。我選擇南極,是想如果是寒冷的地方冰男大概會有興趣吧。而且老實說,從很久以前我就很想去一次南極看看的。我想看看極光,也想看看企鵝。我想象自己穿著有帽子的毛皮大衣,在極光下,和成群的企鵝玩耍的情景。

我這樣說時,丈夫冰男便一直注視著我的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眼地一直盯著我。就像尖銳的冰柱一樣,穿透我的眼睛直通到腦後去。他沉默地沉思一會兒。終於以僵僵硬硬的聲音說好啊。好啊,如果你這樣希望的話,我們就去南極吧。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我點頭。

我想兩星期後我也可以請長假了。在那期間旅行的準備應該來得及吧。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但我無法立刻回答。因為冰男那冰冷的視線實在凝視我太久太緊了,使我的頭腦變得冰冷麻痺。

但隨著時間的過去,我開始後悔不該向丈夫提出南極之行。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從我口中說出“南極”這字眼以來,丈夫心中好象已經起了什麼變化。丈夫的眼睛比以前變得更像冰柱般尖銳,丈夫的吐氣比以前變得更白,丈夫的手指比以前結了更厚的霜。他好象變得比以前更沉默寡言,更頑固了似的。他現在已經變成完全不吃任何東西了。這使我非常不安。出發旅行的前五天,我鼓起勇氣試著向丈夫提議。還是別去南極好嗎?我說。想一想南極畢竟太冷,也許對身體不好。我覺得還是去普通一點的地方比較好。去歐洲好嗎?到西班牙一帶放輕鬆吧。喝喝葡萄酒,吃吃西班牙海鮮飯,看看鬥牛。但丈夫不答應。他注視著遠方一會兒。然後看著我的臉。深深注視我的眼睛。那視線實在太深了,甚至讓我覺得自己的肉體好象就要那樣消失掉了似的。不,我並不想去西班牙,丈夫冰男斷然地說。雖然覺得抱歉,但西班牙對我來說太熱了,灰塵太多了。食物也太辣。而且我已經買好兩人份到南極去的機票。也為你買了毛皮大衣,附有毛皮的靴子。這一切不能白白浪費呀。事到如今已經不能不去了。

老實說我很害怕。我預感去到南極我們身上可能會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我做了好幾次又好幾次的惡夢。每次都是同樣的夢。我正在散步,卻掉進地面洞開的深|穴裡去,沒有人發現,就那樣凍僵了。我被封閉在冰中,一直望著空中。我有意識。但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那種感覺非常奇怪。知道自己正一刻一刻地化為過去。我沒有所謂未來。只有過去不斷地累積重疊下去而已。而且大家都在注視著這樣的我。他們在看著過去。我是朝向後方繼續過去的光景。

然後我醒來。冰男睡在我旁邊。他不發一聲鼻息地睡著。簡直像死掉冰凍的似的。但我愛著冰男。我哭了。我的眼淚滴落在他臉頰上。於是他醒過來擁抱我的身體。我做惡夢了,我說。他在黑暗中慢慢地搖頭。那只是夢啊,他說。夢是從過去來的東西。不是從未來來的。那不會束縛你。是你束縛著夢,明白嗎?嗯,我說。但我沒有確實的信心。

結果我和丈夫終於上了往南極的飛機。因為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取消旅行的理由。往南極飛機的飛行員和空中小姐全都話非常少。我想看窗外的光景,但云層很厚什麼都看不見。不久之後窗子上便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丈夫在這期間一直默默地看著書。我心中並沒有現在要去旅行的興奮和喜悅。只是在做著一旦決定的事只好確實去做而已。

從飛機扶梯下來,腳接觸到南極的大地時,我感覺到丈夫的身體巨大地搖晃一下。那比一瞬間還短,只有一瞬間的一半左右,因此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丈夫的臉絲毫沒露出一點變化,但我卻沒有看漏。丈夫體內,有什麼強烈而安靜的搖晃。我一直注視著丈夫的側臉。他在那裡站定下來,眺望天空,望望自己的手,並大口吐著氣。然後看著我的臉,微笑起來。這就是你所期望的土地嗎?他說。是啊,我說。

雖然早有某種程度的預料,但南極卻是個超越一切預想的寂寞土地。那裡幾乎沒有什麼人住。只有唯一的一個沒有特徵的小村子。村子裡也同樣的只有一家沒有特徵的小飯店。南極並不是觀光地。那裡甚至連企鵝的影子都沒有。連極光都看不見。我偶爾試著問路過的人,要到什麼地方才能看見企鵝。但人們只是沉默地搖頭而已。他們無法理解我的語言。因此我試著在紙上畫出企鵝的畫。即使這樣他們還是沉默地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