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力地蹲在大門口,體內隱藏的疲憊與無助猛然復甦,在冰灰和向偉的面前,我悄悄地哭了。究竟從何時開始學會哭泣的呢?一直以來只懂得努力微笑的我,似乎想將這十年的眼淚統統流光。
聶冰灰悄無聲息地走過來,拉起我的手,“塔塔,彈鋼琴給我聽。”
“我不喜歡彈。”我呼吸困難地哽咽著,埋怨地說:“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別人面前彈鋼琴了,堅持十年,只為了一個被遺忘的承諾。”
“或許,他沒有忘呢?”他的雙手翩躚在黑白琴鍵,輕輕地說:“塔塔,人的記憶是很奇怪的,當你認為別人記錯了什麼,是不是也該思考一下自己是否還記得。”
是的,我記得它們,即便這些小蝌蚪排列得再凌亂,我也能輕易地一次就將它們演奏出來。第一次聽這首曲子,我就深深地愛上了它的憂傷。宮崎駿。久石讓。天空之城。
我失神地讓手指蹁躚起舞,竟不自禁地哼起了主旋律,悄悄地為它填了詞。靜謐的夜裡,我坐在鋼琴前輕輕地唱歌。仿若一切靜止。時間追溯到十年前的那個陽光炙熱的上午,停留在一個單純的少女許下承諾的那一秒——
吹過盛夏的落霞、吹過長髮的風呵,吹過你笑而不答,吹過我自說自話。
流星輕劃過煙花,輕劃過你的臉頰。離別的完美無瑕,天黑就不會疼嗎?
暗藍天空的魔法,一道金黃的傷疤,頹靡絢麗的油畫,空蕩蕩的盛世繁華。
我也想把你留下,時間笑的滴滴答答:嘶啞再無法自拔,怕只怕痴人夢話。
我聽見雲層掠過城市天空的聲音,影影綽綽你的背影孤獨而行,席捲的人群寂寞的眼睛一顆心有多冷……
塔塔篇:10 逢生(5)
嘈雜的工廠安靜下來,平日心浮氣躁的男孩子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樂譜,不約而同地圍在鋼琴前。當我彈奏第二段的時候,那些音樂造詣很深的年輕人已經能夠輕哼著為我和聲,柔雅的場景與非主流的工廠不太搭調,可是我看見,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淡淡憂傷的幸福。
後來,白翼終於出現。
“這是新房子的鑰匙,在玫瑰大道附近,租的一室一廳,你暫時住下。”白翼往我的手裡塞進一串鑰匙,他說他跑了三天都在找房子,讓我從宿舍搬出去住。他說:“康塔塔,你不能再住在聖高了,那種惡劣環境對你沒有好處。”
那天夜裡,翔飛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幾輛豪華轎車,彷彿接新娘一般浩浩湯湯地停在宿舍的樓下。我坐在一輩子都沒見過的凱迪拉克上,望向玫瑰大道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奔赴我的幸福。
我站在一座五層的單身公寓樓下,努力仰起頭望向晦澀的天空。天空是渾濁的灰白,細雨和泥土的氣息籠罩在正搬行李的白翼身上。濃重的古龍水和菸草的味道。一襲黑衣。黑得觸目驚心。
我想起,十年前紅星小學的天台上,那個穿著乾淨白襯衫的男孩兒,淡淡的洗衣粉檸檬香,純淨憂傷的眼睛……多麼久遠的回憶呵,時間真是一個恐怖的東西,它改變了他的模樣,也抽空了他的記憶。
公寓已經十分陳舊,被長長的藤葉糾纏,街道旁有許多繁茂的櫻樹,沒有一朵花。這座單身公寓在商業區,離玫瑰大道很近,房租很貴,一室一廳,煤氣灶和抽油煙機上落著很厚的灰塵,前任房客養了一些植物,已經完全枯萎。房間裡沒有冰箱、電視機、微波爐和電腦。我想,這一陣子可能沒有辦法再更新部落格了。
我和白翼花了一整夜的時間打掃房間。我跪在地上擦地板,長頭髮垂在地板上拖來拖去。白翼在夜裡離開的時候,小聲問我:“塔塔,你願意和一個人就這麼樣過一生麼?”
我聽見,我要的幸福,從四面八方洶湧地襲來。
他說:“可是塔塔,你愛的人,他不是我……”
白翼,為什麼你記不得我了呢?
我的那個在學校天台上睡午覺的、穿著散發洗衣粉檸檬香白襯衣的男孩子,他是誰,他在哪裡?
PART 3 黎離:一個人 …
“願我生的那日那夜滅沒;
願黑暗和死蔭索取那日,
願密雲停在其上,
願日蝕恐嚇它,
願那夜被幽暗奪取,
願那夜沒有生育,其間也沒有歡樂的聲音,
願那夜黎明的星宿變為黑暗,
詛咒那夜……”
一陣清涼的夜風從視窗吹進來,月光銀白的清輝灑在地板上。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