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細細地查勘,看戲臺擺在哪兒最合適。”
一向養尊處優的醇王,一年到頭難得有一兩次這樣的勞動腳步,今天也的確是累了,便說:“你去安排吧!”
“嗻!”
張翼領著王命,急忙去張羅。
清漪園雖然已成廢園,但長年來仍有幾十名看守人員住在這裡,這些人大多數是宮中年老力衰的太監。太監因為少年時被閹割,男不男女不女的,自覺低人一等,無顏回故鄉見父老鄉親,通常都是在年老後便離宮住進寺院道觀裡去,與和尚道士為伴,打發殘生。此外,一些廢而不用的行宮也是老太監們的棲身之所。當然,一些老宮女也因離家日久,無親無友,無依無靠,便和老太監們一起住進寺觀行宮裡,那也是常有的事。唐人的詩:“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寫的就是這個現象。
怡春堂的房屋儲存得較為完好,清漪園的看守人員中有一半人住在這裡,經張翼一吆喝,老太監們很快便騰出兩間正房來,趕緊收拾清爽,恭迎醇王爺大駕。
待醇王落座,服侍主子慣了的老太監便魚貫而入,端茶遞煙,擦汗按摩,把個醇王侍弄得舒服愜意。他閉目養了一會神後,猛然想起張之洞應該久在園子裡等候了。就在怡春堂召見吧!他吩咐張翼去把張之洞尋來。
兩天前,張之洞接到醇王府的口諭,要他在清漪園裡等候王爺的召見。兩天來,他一直在為此事興奮著。他知道,這是老哥的推薦起了作用。醇王在朝廷上的地位,眼下雖不能與太后和恭王相比,但日後的作用卻是不可估量的,且老哥已摸到了他的底。這次召見豈可等閒視之!
但召見之地為何不定在王府,卻要選在已經廢而不用的清漪園呢?難道說,清漪園將會有大的舉動?聯想到幾年前盛傳的修復圓明園的事,張之洞對醇王這次郊外之行的目的已猜到###分。明知醇王的召見會在辰末之後,為慎重起見,張之洞在昨天下午便抵達清漪園,今天一早便按王府的命令,在勤政殿內一間小偏房裡等候著。
在張翼的導引下,張之洞走進了怡春堂正殿,一眼看見醇王正坐在一張陳舊的鑲嵌著大理石的雕花大木椅上,便快步走上前,跪在石磚地上,一邊叩首,一邊稟報:“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張之洞叩見王爺。”
“起來吧。”醇王將張之洞注視片刻後說。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張之洞,或許同為男人的緣故,張之洞的短身寢貌,並沒有給他帶來如同慈禧初見時那種不悅之感。
張之洞起身,垂手侍立著。
醇王命令張翼:“給張之洞備一條凳子。”
張翼端來一張黑漆嵌螺鈿梨木鼓形凳子,雖然漆面有些剝蝕,但從造型的精美和螺鈿的細巧來看,當年亦是一件價值不菲的宮中用物。
張之洞忙說:“不敢,不敢!王爺的面前,哪有微臣的座位。”
醇王微微笑了一下,說:“此地不是內廷,也不是王府,你就坐下不妨。我之所以選在清漪園與你見面,就是要你不拘禮節,咱們隨便閒談閒談。”
張之洞從來沒有直接與醇王打過交道,過去常聽人說醇王為人比較隨和,不像恭王那樣威稜,看來傳說不誤。張之洞是個心高膽大的人,心裡深處並不對權貴人物包括天潢貴胄在內,有什麼特別的敬畏。科場上的輝煌成就,使得他從來就自視甚高。儘管職位不高,在大人物的面前,他向來沒有自卑之感,今天在這位皇上本生父的面前也一樣。他道了一聲謝,便大大方方地坐在奕�的旁邊。
奕�對張之洞這種不卑不亢的神態頗為滿意。雖是初次見面,對於張之洞其人,奕�還是頗為了解的。這不僅由於張之洞作為清流黨中的骨幹,早已名播朝野的緣故,更因為在去年吳可讀尸諫事件中,張之洞挺身而出,維護了醇王府的利益。在奕�看來,吳可讀遺折的要害在於立即為穆宗立嗣;而此時立嗣,只有立恭王的孫子溥倬,皇位最終將落到恭王府。多虧了張之洞的兩道奏疏,既合經典,又順情理;既循家法,又宜將來,真正是深思熟慮,精詳嚴謹,無懈可擊,一錘定音,將一場無端而起的軒然大波治得風平浪靜。醇王怎能不感激張之洞?
第一章 清流砥柱(38)
出於這種心情,奕�的話語極為客氣:“張之洞,把你從城裡請到郊外來相見,你不會覺得辛苦嗎?”
今上的父親召見一個臣子,莫說只是從城裡走到郊外,即使是從京師奔到天涯海角,作臣子的也是理所當然,不能有絲毫的怨意呀!醇王竟然以這種口氣作開場白,真讓張之洞既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