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生命中有些事情註定要發生。
中學時代,在語文課本上讀到《別了,司徒雷登》時,不知道註定要發生什麼;十年前,我寫《教育家司徒雷登》的時候,依然不知道註定要發生什麼。截至我開始做燕京大學的口述史,我一下子豁然開朗。
因為《別了,司徒雷登》,中國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這個美國人的名字,我也是如此。在毛澤東筆下,司徒雷登是這樣的:司徒雷登是一個在中國出生的美國人,在中國有相當廣泛的社會聯絡,在中國辦過多年的教會學校,在抗日時期坐過日本人的監獄,平素裝著愛美國也愛中國,頗能迷惑一部分中國人,因此被馬歇爾看中,做了駐華大使,成為馬歇爾系統中的風雲人物之一。
和多數人一樣,我記憶最深刻的同樣是文章的結尾:司徒雷登走了,白皮書來了,很好,很好。這兩件事都是值得慶祝的。
後來因為對中國近代教育史的興趣,開始留意司徒雷登的資料,看過一些資料之後,開始感覺到,“司徒雷登走了”,對於中國來說,也許並非是件值得慶賀的事,至少,對於教育來說是如此。這也是當年我寫《教育家司徒雷登》那篇小文章的初衷。
寫完那篇小文的兩年後,我收到燕京大學校友會寄來的資料彙編《燕京大學校長司徒雷登》,開始對已經消逝在歷史長河中的燕京大學產生興趣。
建立於上世紀初的燕京大學存在時間雖然只有短短33年(1919—1952),但是卻創造了中國教育史上的兩個奇蹟。奇蹟之一是在不到十年的時間內,從一個一無所有的“爛攤子”一躍成為中國乃至國際知名的一流綜合性大學;奇蹟之二是不長的時間內,為中國各個領域培育了不少頂尖人物:在兩院院士當中,燕大學生多達52人;1979年鄧小平訪美,21人的代表團中包含了7名燕京人。
有一次,和北大某部門的領導談起燕京,他說燕京人總有一種優越感。讓世人感覺優越感的北大人為什麼覺得燕京人有優越感?除了歷史上燕京和北大的瓜葛,看看燕京的歷史和成就,就很容易得出答案。其實在後來我與諸多燕京老人的接觸中,還真沒有覺得他們身上有優越感,有時,人們的感覺是出自一種內心覺得不如人的敏感,就像世人常覺得北大人有優越感一樣。1952年,院系調整,燕京大學不復存在。
我決定開始走訪燕京還健在的老人們,挖掘這一段被塵封的往事。不僅僅是為了懷念,更重要的是,燕京大學的存在時期,正是中國發生天翻地覆的大變化的時期,燕京人對於學生時代以及相關背景的回憶,可以為中國現當代政治、文化以及學術演進提供更多的佐證。
但歷史的慣性是巨大的,記得我採訪黃宗江老人的時候,老人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小子膽子夠大的,敢寫司徒雷登,這可是毛主席否定過的。儘管是玩笑話,但是也體現出當時人們對於這個課題存在的疑慮。
後來這些走訪的文章能在《新京報》上得以刊出,得力於當時領導的文化眼光和氣魄。
但是社會真的是在進步,政治也正逐漸給真相和人性讓出更多的空間。2004年我開始蒐集燕京大學的資料並且著手做燕京人物口述史的時候,這所曾經鼎盛一時的大學還少被人提及,即便是學術性研究也是鳳毛麟角,但如今,燕京大學不僅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報刊雜誌上,連央視也都已經開始播出關於這所大學的締造者司徒雷登的紀錄片了。
只是,那些給我講過故事的老人們,張芝聯,不在了;張大中,不在了;黃宗江,也不在了……在此書出版之前,想起這些老人,想起他們叫我“小燕京”,心中無限感慨。
還有多少故事,被如此湮沒?
由蔡元培先生題寫的燕京大學校匾
司徒雷登:燕京大學的靈魂(1)
司徒雷登,1876年出生於中國杭州一個美國長老會傳教士家庭,從小就在中國長大,並跟隨母親學習英文、拉丁文、數學、歷史等知識。1887年回美國讀書,1899年司徒雷登進入神學院,加入了“學生海外志願傳教運動”組織,1902年被按立為牧師。1904年回到中國,學習漢語,跟隨父親到中國許多地方佈道。1908年司徒雷登到南京金陵神學院執教,1918年,前往北京擔任燕京大學第一任校長。1946年被美國政府正式任命為駐華大使,1949年離開中國,1962年在美國去世。
司徒雷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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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8年,出生在中國杭州的美國人司徒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