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但漸漸就見出其中妙用。配合了腳下步法,他們三根鐵棒舞得越來越快,如急風密雨,把三娘圍得鐵桶也似。三娘那東奔西擲的一擊逐漸被他們縛住,變得兜轉不開,可供迴旋的圈子越來越小。她心下憂急,屢次硬衝,卻也衝不出去。
易杯酒本一直專注於琴,這時卻抬起眼來,似也沒想到文家‘別院三藏’還有這一手。沈放瞧不懂場中局勢,自然不時盯向易杯酒,向他臉上尋找。想:既然他是操曲之人,想來必識得場中得失。這時見易杯酒臉現憂色。一直盯著場內,似乎也知三娘到了最緊要時刻。
只聽易杯酒手下琴曲也不時在變,琤琤琮琮,尋隙而進,似也在努力幫三娘尋找得勝之機。練武之人如欲有進境,本來都有數道關口要過,他知道三娘現在面對的就這樣一道關口。平日裡過這關口已是千難萬險,何況象三娘這樣竟然在激鬥惡戰中碰到‘武障’的。她如衝得出,悟得到,那便好,只怕從此就可躋身一流高手之境,她這一套“舞破中原”也就算練成了;可如不能……
易斂輕輕一嘆,知道自己也無法可想——因為外人此時是無法助力的。
三娘只覺壓力越來越大,連沈放都看出場上面漸漸只見黑影幢幢,少有三娘子匕首的青光閃閃了。他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裡,忽然場中爆開了一片急風密雨,如簷間鐵馬、塔頂梵鈴,一聲聲越來越高,想來雙方已施出全力,就不知是三孃的匕首銳利,還是對方的鐵桶合圍緊固。
忽然‘脫’的一聲,沈放尋聲望去,只見三娘一柄匕首已被擊飛而出,直衝樑上,插入梁木,深可及寸。沈放只覺自己呼吸一停,心都不跳了。他想找到自己的心,但也似再也找不到了。屋內猛地一靜,兵刃相擊之聲也沒了。沈放看著那梁木上的匕首,在自己心中不知是對老天還是對自己大喊著:“不要!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你死——他眼中浮起語笑嫣然的三孃的臉,不能!——沒有你的生命會是我無法承受之空,沒有青絲的枕畔也將是這世上最大的悲冷!沒有你的一顰一笑,我就算坐擁天下又有何用?
那一刻,沈放雖沒出聲,卻覺得心中那個喉嚨——如果心也有喉嚨的話——已喊得啞了。——我不要,真的不要,求求你——不要!!
那一刻他似覺已過了一生一世。場中為什麼還沒有聲?他的淚流了下來。他知道,無論如何,他必須低頭。他是男人,必須有擔當,必須面對,哪怕是三娘屍橫於此的慘況。也許還有他可做的事要做——這也是三娘要求他的,他要盡力護住易杯酒,哪怕屈辱。——這少年是淮上很多人的希望。然後,他強迫自己緩緩低頭,這一低頭,他似已過了一生。
——皚如山上雪,皎如雲間月。
沈放低頭。
他注目場間,還來不及分得清是誰。先看到的就是血,地上的血,然後才見到場中四人。四人默然對立著,張五藏的臉上還在笑,那種讓人陰寒入骨的笑;沈放眼一花,移目看去,他看的是古巨,他要最遲最遲再看向三娘,哪怕那是一個他不得不接受的結果,且讓它遲些,讓它遲些……古巨的臉色卻是一片陰紅;然後、沈放望向於曉木,於曉木的臉上黯無顏色;然後,沈放才聽到那一響,是古巨、於曉木、張五藏一一相繼軟倒,他們或喉間、或心口、或眉際,都被刺了一小孔,是簪子扎的。
在最緊要關頭,三娘棄了匕首,以一支木釵,搏殺三人於永濟堂上。
而她也已,汗溼重衣。
這還是今天場中第一次有死人。眾人都驚愕無語,不敢相信這一個結果。卻也覺得,這才是應該的結果。
似是知道這一戰的兇險,三娘與‘文家三藏’開戰時,朱妍就已被那老蒼頭護送走了,也就不及目睹這血腥一幕。這時,只聽有人輕輕鼓掌,那是吳四。只聽他說:“恭喜荊三娘‘舞破中原’藝成。”
荊在三娘頷首一笑,她的眼卻在人群中找著沈放。直到找到沈放的眼時,她的心情才一鬆——她以一介女流搏殺‘文府三藏’於永濟堂,明日傳出,必然轟動天下,但這些她不在乎;她終於練成十年來苦心孤詣、未有所成的“舞破中原”,但這些她也不在乎;這一刻——絕藝已成、強敵已誅,她的心裡卻猛地一空。她在乎的只有沈放,有了他、她才不會感到猛然踏入另一境界時那種空空茫茫、四顧無人的孤獨。
兩人四目相碰,如同四手相握。其間之凝噎哽滯、悲喜歡愁、憂懼相煎、劫後重生,卻是千言萬語也說不盡、道不完的。
吳四、李伴湘都目睹了這一戰慘烈。連他們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