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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沈放先聽說馮小胖子是什麼“緹騎三十二尉”中人,以為都是些扈從皇帝的官場紈絝子弟,徒有虛名,也沒當回事。這時聽那幾人口氣鄭重其事,談論都不敢太大聲。看來緹騎裡面定有不少非常人物,甚至絕頂高手,而且組織緊密,否則如何能把這一干三山五嶽的人逼得人人自危?

他問三娘道:“緹騎究竟是些什麼人?”

三娘臉色也少有的嚴肅,她想了下,答道:“相公,——你還記不記得十年前,高升老店?”

沈放一點頭,他當然記得,十年前他便是在高升老店中與三娘相逢的。當時三娘像害了很重的病,身上還有傷,一個孤身女子病臥於他鄉。沈放也是由憐生愛,然後由愛生敬,最後與她得成連理的。

三娘靜了一會兒,說:“那時還是緹騎剛剛組建,聲勢遠沒有今日之盛,但就是那樣也已非同小可。那一次,你遇到我時,我不是在生病,而是受傷。我就是傷在他們手裡的——緝查都尉顏杞綱,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厲害啊厲害!他的五步搜魂手,我情願一輩子再也不碰到。知道我為什麼就嫁給你了嗎?自從緹騎遍佈,江湖上幾乎就沒有旁人混的份了,特別是閩浙吳贛一帶,更是潑水不進。他們組織很嚴密,也很複雜,其中既有官商子弟,又有招降的江湖巨盜,還有各門派中的高手,更有大理寺來的獄丞。那馮小胖子便代表它的官場勢力背景,連他也怕的袁老大,那為首之人的厲害你就可想而知了,那可真叫絕頂高手。天下武林,七門十三派,還沒聽說有誰敢說是他的對手。他是緹騎三十二尉中的老大,當年不過三十餘歲,南渡之前已享盛名的‘一劍三星’就是折在他的手上。從他到緹騎起,軍紀整肅,勢力大張。有他們在,秦丞相的位子可安穩多了,無論官商軍匪,在朝在野,順者昌、逆者亡。鋒鏑所指,必殺無赦。”

沈放從沒聽三娘講過以前的事,他尊重三娘,也不問。沒想三娘今日似要跟自己說起了。

只見三娘想了下,又道:“十年了,我終於又拔出了這根紫荊木釵。”

她的眼光一陣迷離,頓了頓:“你知道嗎?我的名字就叫荊紫。

“當年這個名字在江浙武林只怕也算小有傳聞——小時候,我也就像那個賣唱的小姑娘一樣,吃過不少苦。當時正是亂離之中,我跟著一個雜技班到處賣藝走索。但我比她幸運,我遇到了一位老人,他會武。其實我只跟他呆了三個月,他給了我一把匕首,還傳了我一套功夫,一篇口訣。教完後他說:‘你資質不差,可惜我不能久留。’然後他問我:‘以後再遇到欺負你們這班姊妹的,你怎麼辦?’

“我說:‘殺!’他哈哈一笑,說:‘那好,我沒教錯人。’便走了。

“幹我們這一行的,人稱女伎,有賣藝的、走繩的、頂竿的、唱曲兒的、刺花繡的……其中彈散樂的張真奴,棋侍詔沈姑姑,射弩的林四九娘,唱雜劇的史慧英,演影戲的黑媽媽也算各有絕技,天下聞名。我與他們交好——別人都說我們是賤女子,瞧不起我們。可幹我們這一行的,也多想開了,不在乎別人瞧不瞧得起。但就算行走風塵,也不能由人欺負。他們富人總是在說‘仁恕’,我荊三娘要行的,卻是報復!

“我們一起有幾十個姊妹,各行各當都有。也有會兩招的,也有一身弱質全無功夫的,但都有一顆人心,一根倔骨。你們男人不時奢談大義,若見到我們姊妹那時一人有難,旁人赴湯蹈火,捨身相救的樣子怕不都要愧死!我姐妹中有人嬌啼慘死於堂威之下,有人橫刀自刎於淫徒之前——剛才那小姑娘說的你也聽到了,我都不知她是誰,是哪一個好姊妹!——這些人中,我殺人犯案最多,眾姊妹為衛護我傷死的就有七個。”

三娘苦笑了下:“——所以我那根紫荊木釵竟是血染成的!江湖中人稱我們為‘蓬門’,那根木釵便是我的符令,那上面染的不是我一人的命血,是姊妹們的鮮血。當時這紫荊釵令在江南弱女子中,也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十步殺人,千里復仇——凡聽到不平事,我沒有袖手的,哪怕連累更多人喪命。但我們這些人雖苟活於世,也不能由人殺剮,只要義之所在,彼此就在所不惜。”

嘆了口氣,她理理思緒,又道:“那年,有個姊妹在無錫城外被一夥光棍輪姦致死,官廳拿住他們,只判了充軍之罪——因為傷害女伎與殺害良家婦女在人們心中還是有不同的。這且不說它,我一個在無錫的姊妹卻聽說,那夥光棍一口咬定他們輪姦的時候人已死了,而且身上穿得不整齊,是無錫知府的一個管家把那女人屍體丟在城外的,他們實際只算姦屍。他們這麼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