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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是嗎?你臉上也有那些‘青春的遺跡’嗎?”黎湘南面無表情地看看高日安。

“以前有,但已經隨時光淡淡而去”。高日安仍然笑著說:“我不擅於處理‘古蹟’,所以不敢將那些青春的痕跡保留太久。”

“哦?”黎湘南眼神充滿了諷刺的味道,但沒有笑。“說的也是。我看你對‘古蹟’從來不屑一顧,倒是常見你小心呵護討好一個超級後現代人造雕琢的藝術品。是不是一個人老了之後,或者世故社會化深了以後,就不會再有初戀的心、赤子的情,欣賞喜歡自然古樸之美,而只迷戀人工化的精緻製造品?”

這些話說得刻薄又尖酸,含沙射影,明諷暗喻,不該是十七歲單純的腦袋說的話。

高日安很輕易就聽出黎湘南話中的諷刺,也讀出她眼裡的那抹譏誚,知道她指的“人造品”是在說舒睛。

舒晴是高日安的未婚妻,長得相當豔麗。她是舞蹈學苑的老師,不過她從沒教過黎湘南。黎湘南從小學的是古典芭蕾,後轉學爵士和後現代舞;舒睛教的一直是社交舞,所以兩人一直沒有正式碰過面,僅偶爾在更衣室或廊上相遇。自從黎湘南到高日安這裡接受心理輔導後,她才和舒睛非正式地認識了。

舒晴人長得美,長得豔麗,但她的美麗和風情都是後現代科技的產物。一頭染過的褐裡帶金紅的垂肩蓬鬆捲發:一身迪奧或香奈兒名家設計質感剪裁均一流的名牌服飾;第凡內的珠寶飾品則襯得她通體閃閃發光;人造美品仔細雕琢過的臉粉白又柔嫩。這種種“後上帝”的“捏土技術”把她造就得豔麗無比,直比埃及那個鼻子塌了一點的豔后。

高日安當然瞭解這些;但他是男人,男人就愛這些。更何況女人的美,除了天生素顏美醜的優劣外,軌在那身風情和韻味;而風情與韻味就表現在女人的打扮和雕琢上。所以就現代的標準來看,舒睛完全是百分之百迷人的美女。

他知道黎湘南並不喜歡舒睛。也難怪,她才十七歲,而十七歲的女孩總是很那個的:她們物件徵成人世界的一切有種特有的敏感,不一定全是好奇的,有時可能是鄙夷和不屑,當然,也可能是憧憬和羨慕。

但由黎湘南的反應來看,她的感覺自是鄙夷多過羨慕,也排拒了好奇。高日安了解地寬宥她。儘管她有時會說出二十七歲女人的老練世故,但其實她還是一個尚未成熟的小女孩。還有受她父母離婚的影響,也讓她看待事物多有諷刺挑剔的偏頗態度。

因此,聽見黎湘南這些尖酸刻薄的諷語,高日安並沒有情緒上的波動。他思及她的家庭狀況,直覺認為她應該不是專為舒睛而語出諷刺。果然,黎湘南按著又說:

“像我爸,貪的一直就是我媽的美貌;等地年老色衰,他得天天面對雞皮黃臉婆,實在看不下去,就隨便找個什麼個性不合的理由搪塞,離婚了事。我看過他那個後妻,的確年輕又美麗,還真與你那個後現代精製品有異曲同工之妙。男人就是這點賤,標準的感官動物!”

高日安並不驚訝黎湘南會說這種鄙劣意識這麼強的話,雖想引正她的偏頗觀點,但她難得說這麼多話,還主動提起她父母和家裡的事,因此只是靜靜地聽,並不打岔。

“至於我媽,”黎湘南繼續說道:“她也算挺有骨氣的。我爸像丟垃圾一樣甩掉她,地也不吭聲,反正她有事業可倚靠,也可以再找第二春。女人如果有錢有地位有成就,男人就會像蜜一樣黏過來。她跟我說了一大堆廢話,總之她恍然大悟,她也要學學那些貨腰女郎的煙視媚行狀──當然,沒有那麼糟,我只是打比方。”

“她跟我說,她重新再自修,懂得修飾自己,肯定自我,看男人的眼光逐漸在改變,瞭解到如何和男人相處成為朋友。我不知道她說這些話時,安慰自己的成份有多少。她就是不服輸。但是再怎麼堅強的人,一旦遭受否定,難免會自暴自棄自尋墮落。你就沒看到她在酒吧、餐廳中找男人的那種慘狀。她也是年輕美麗過;向來養尊處優的女人,我不懂,她怎麼會不顧羞恥到那種地步 !”

“可是我一點也不同情她。”黎湘南說到這裡,甩了一下頭髮,背脊漸漸放鬆,靠在沙發上。“她沒有認清我爸那種男人的本質,只貪圖他的多情溫柔,那是她瞎了眼。他們離婚時,她一個子兒也沒跟我爸拿。她說她不要我爸的施捨,那是最起碼的尊嚴。她還說那是她的自尊驕傲,但我卻認為那叫笨。我跟她說她應該跟我爸拿一大筆贍養費,然後用那些錢去養一個小白臉。”

“她不肯聽我的,我就找我爸要了那筆贍養費。我爸倒是很大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