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找出回去的途徑。我想時常跟你談談,什麼時候來見我?”
我點點頭,手放在影子背上,然後往看門人那裡走去。我同影子交談的時間裡,看門人一直拾廣場上的石子,把它們扔到與人無礙的場所。
我一到身旁,看門人便用襯衣襟擦去手上沾的白土,一隻大手放在我的背部。我分辨不出這是親密程度的表現,還是為了讓我認識其手力的強勁。
“你的影子我來小心保管就是。”看門人說,“一日三餐保證供應,每天還讓外出散步一次。所以你只管放心,根本用不著擔心。”
“可以時常相見麼?”
“這個嘛,”看門人說,“不可能任何時侯都無拘無束。但也不是不可以見面,如果時機到來,情況允許,我有興致的話。”
“要是我想請你還回影子,結果會怎麼樣呢?”
“看來你還不大明白這兒的體制。”看門人依然把手放在我背部,“在這個地方,任何人都不得有影子,一旦進來就再也不得出去。也就是說,你剛才的問話毫無意義。”
這麼著,我失去了自己的影子。
走出圖書館,我提出送女孩回家。
“不必送我,”她說,“我不怕夜黑,再說又和你住的方向相反。”
“很想送送。”我說,“好像挺興奮的,回去也不能馬上入睡。”
我們兩人並肩向南走過舊橋,仍然帶有寒意的春風搖曳著河中沙洲的柳枝,直刺刺瀉下的月光為腳下的卵石路鍍上一層閃亮的銀輝。空氣溼潤潤地、沉甸甸地在地面往來徘徊。女孩把一度鬆開的頭髮重新紮成一束。往前盤了一圈後塞到風衣裡面。
“你的頭髮非常漂亮。”我說。
“謝謝。”
“過去也有人誇過你的頭髮?”
“沒有,你是第一個。”
“被人誇是怎樣一種心情?”
“不知道。”說著。她望著我的臉。雙手插在風衣袋,“我知道你在誇我的頭髮。但實際並不完全如此。我的頭髮在你心中構成了別的什麼——你真不是在說那個吧?”
“不不,我是在說你的頭髮。”
女孩淡淡一笑,彷彿在空中尋覓什麼。“別見怪,我只是還不大習慣你的說話方式。”
“沒關係,很快就習慣的。”我說。
女孩的家在職工住宅區。這個區位於工廠區的一角,頗有些荒涼。其實廠區本身也一片淒涼光景。往日大運河綠水盈盈,貨輪和遊艇往來穿梭,如今巳水門緊閉,水乾見底的河段隨處可見。白花花硬邦邦的泥塊,猶如巨大古生物佈滿雛紋的死屍一樣鼓漲出來。河岸用來裝卸貨物的寬大石階,現已派不上用場,惟見豐茂的雜草順著石縫盤根錯節。舊瓶子和生鏽的機器零件從泥土中探頭探腦,平甲板的木船在一旁日益腐朽。
運河岸邊,寂無人息的廢工廠接連不斷。門扇緊閉,視窗玻璃蕩然無存,牆壁爬滿常春藤,安全樓梯的扶手鏽透斑斑,雜草叢生。
穿過沿河排列的工廠,便是職工住宅。清一色是五層舊摟。女孩告訴我,原本是有錢人住的格調典雅的公寓,後來隨著時代的變遷,已被分割成條條塊塊供貧苦的職工居住。但這些職工今天已不是職工。他們賴以就業的工廠差不多都已關門大吉。一身技術也已無用武之地。頂多按照鎮上的要求做一點零碎活計。女孩的父親也是職工中的一員。
過得運河最後一座帶有矮扶手的石橋,便見女孩家所在的地段。樓與樓之間以長廊連線,使人聯想起中世紀攻城用的雲梯。
時近午夜,幾乎所有的視窗都已沒了燈火。她拉著我的手,活像逃避頭上吃人巨鳥的視線似的,快步穿過迷宮樣的甬路。隨後在一棟樓前站定,向我道聲再見。
“晚安。”
言畢,我一個人走上西山坡,返回自己住處。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
7。冷酷仙境(頭骨、勞倫·巴克爾、圖書館)
我是乘計程車回到住處的。走到外面時天已黑盡,街上到處擠滿下班的男男女女。加之細雨霏霏,好半天才攔住一輛計程車。
即便不遇上這種情況,我攔計程車也頗費時間。為了避開危險,我要至少放過兩輛空車才行。據說符號士們往往開出幾輛偽裝的出粗車,把剛剛結束工作的計算士撿上車去,直接拉去什麼地方。這當然不過是傳聞,無論我還是身邊任何人都未有過如此遭遇、不過還是小心行事為妙。
因此,平時我儘可能利用地鐵或公井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