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躲開!”我說。
“喂,求求你,起來,求你了!”女郎道。
“躲開躲開!”我重複道。
“不是睡覺時候!”女郎說著,用拳頭咚咚捶打我的側腹。一股開啟地獄之門般的劇痛穿過我的全身。
“快起呀,”她說,“這樣下去世界要完蛋的!”
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
16。世界盡頭(冬季的到來)
睜眼醒來,我躲在床上。床發出熟悉的氣昧。床是我的床,房間是我的房間。可我覺得一切都與以前多少有些異樣,活像照我記憶複製出來的場景。天花板的汙跡也好,石灰牆的傷痕也好,無一例外。
窗外在下雨,冰一樣清晰入目的冬雨連連灑向地面。亦可聽到雨打房頂之聲。但距離感難以把握。房頂似乎近在耳畔,又好像遠在1 公里之外。
窗前有大校的身影。老人拿一把椅子端坐窗前,一如往常挺胸直背,巋然不動地注視外面的雨。我不理解老人何以看雨看得如此執著。雨不外乎雨,不外乎拍打房頂淋溼大地注入江河之物。
我想抬起胳膊,用手心摸下臉頰,但抬不起來。一切重得要命。想出聲告知老人,聲音也發不出。肺葉中的空氣塊也無從排出。看來身體功能已全線崩潰,蕩然無存。我睜眼看窗看雨看老人。自己的身體何故狼狽到如此地步呢?我無法想起。一想腦袋便痛得像要裂開。
“冬天啦,”老人說著,用指尖敲敲窗玻璃,“冬天來了,這回你可以曉得冬天的厲害了。”
我微微點了下頭。
不錯,是冬天之壁在讓我吃苦受罪。我是穿過森林趕到圖書館的。我驀地記起女孩頭髮觸控臉頰的感觸。
“是圖書館女孩把你帶到這裡的,請看門人幫的忙。你燒得直說夢話。汗出得不得了,足有一水桶。前天的事。”
“前天……”
“是的,你整整睡了兩天兩夜。”老人說,“還以為永遠醒不來了呢。是到森林裡去了吧?”
“對不起。”我說。
老人端下爐子上加溫的鍋,把東西盛進盤子。隨後扶我坐起,靠在床頭靠背上。靠背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
“首先得吃!”老人說,“思考也好道歉也好都放到後頭去。可有食慾?”
“沒有,”我說,“對吸氣甚至都厭煩。”
“不過這個橫豎得喝下去,三口就行,喝完三口,剩下的不喝也成。三口就完事。能喝吧?”
我點點頭。
湯加了草藥進去,苦得令人作嘔。但我還是咬牙喝了三口。喝罷,直覺得渾身上下軟成一團。
“好了,”老人把湯倒回盤子,“苦是有點苦,但能把惡汗從你身上排出去。再睡一覺,醒來心情大有好轉。放心地睡吧,醒時有我在這裡。”
睜開眼睛時,窗外一片漆黑。強風把雨滴打在窗玻璃上。老人就在我枕旁。
“怎麼樣,心情好些了吧?”
“好像比剛才舒服了不少。”我說,“現在幾點?”
“晚上8 點。”
我急欲從床上爬起,但身體仍有點不穩。
“去哪兒?”老人問。
“圖書館,得去圖書館讀夢。”
“瞎說,這樣子連50米也走不了。”
“可我不能休息。”
老人搖搖頭:
“古夢會等你的,再說看門人和女孩都知你寸步難行,圖書館也沒開門。”
老人嘆息著走去爐前,倒了杯茶轉來。風每隔一些時候便來拍門。
“依我看,你怕是對那女孩有些意思。”老人說,“我沒打算問,但不能不問,一直陪在你身邊嘛。發燒時人總要說夢話,沒什麼難為情的。青年人誰都戀愛,對吧?”
我默默點頭。
“女孩不錯,對你非常關心。”說著,老人呷了口茶。“不過,就事態發展來說,你對她懷有戀情恐怕是不合適的。這種話我原來不大想說,但事已至此,還是多少透露一點才好。”
“為什麼不合適呢?”
“因為她不可能回報你的心意。這怪不得任何人。既不怪你,又不怪她。大膽說來,乃是世界的體制造成的,而這體制又不能改變,如同不能使河水倒流。”
我從床上坐起,雙手摸腮。臉好像小了一圈。
“你大概指的是心吧?”
老人頷首。
“我有心她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