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堅武騎驢遊覽於帝王陵寢之間,歷代興亡,都來心頭眼底。一種落寞蒼涼之感頓生。詩中的這種情緒,很引起李大釗的共鳴,才起了同他“共泛五湖舟”的想法吧。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白也很喜歡李的這一首。他在日記中說:“守常並寄見懷詩一首,浩氣凌雲,悲歌斫地,如見其人。惟哀憤稍過,會當有以慰勉之。”
一次白收到李一信,日記中就此寫下了一段感慨:
守常為人品潔學粹,俯仰今日之汙世,大材不克收相當之用。餘年來清友惟斯人耳!來函有言:“今日所能得之佳象,最佳亦與今象不甚相遠;今日所能得之惡象,最惡亦與今象不甚相遠。兄試澄心以思,吾等所夙興夜寐所購求之好訊息,實亦至無聊賴。放眼神州,即吾儕所謂好訊息之一境,衡諸國家政治之性質品位,尚不知相去幾千萬裡。此真所謂滄海橫流,人間何世也矣。”可謂傷心見道之語,非一般時流政客所能夢見也。
白堅武在南京李純幕中的時候,李大釗曾因為參與某項政治活動,由白介紹同李純相見,“代表某君有所接洽”。李大釗離開南京之時,白賦詩送別:
守常北行,吾黨感於年來行役之不得盡其材,緣斯自負所天,湛然深悟者,惟茲一人。吾黨靈光,賴以僅存。於其行也贈以詩,以敦其志:
海內儒冠盡,神州已陸沉。
文章千古事,赤血鑄丹心。
夜十二時匆匆作。
這裡的“吾黨”,不是說政黨組織,只是吾儕、吾輩、吾曹、同氣、同調等等意思,總而言之:自己人。
李大釗送過幾期《新青年》雜誌給他,他在第四卷第三號上看到了沈尹默、胡適、陳獨秀、劉半農幾位的白話詩,手癢起來,也做了一首《葫蘆行》,“並將所作白話《葫蘆行》歪歌函寄守常一閱。”這詩似乎更像現在一些人學做的七言古風,是沒有能放得開的解放腳,很難說是“新”詩。這裡就不引錄了。不久,響應來了:“接李守常函一件,並白話詩三首”,就是現在收在《李大釗詩文選集》的《山中即景》(三首)和《悲犬》。
朱正:兩個朋友——李大釗與白堅武(一)(3)
五四運動爆發,學生集中天安門遊行,火燒趙家樓。白堅武在日記中說:“晚聞北京學界全體以國權喪失,聯合遊行街市,作示威運動,焚賣國黨曹汝霖宅,毆章宗祥幾斃,足徵人心未死。”這位北洋軍人的同情完全在學生方面。
1920年春天,第三國際派維金斯基來中國建立支部,先在北京同李大釗等人接觸,一時間,報刊上宣傳社會主義的文章多了起來,同時也引起了反對的輿論。反對者抓住“過激黨”這個來自日本的不確切的譯名大做文章,白堅武對這些論者很不以為然。他在日記中說:
凡奸人之傾陷人,恆先汙之以醜名,以擋清議之駕;次則累之以危禍,以堅權要之心,計乃得售。餘觀於今之以過激名義陷人者,往往不脫此圈套。過激二字,原本不能成立。何所謂激,何所謂不激?無如世人總是渾蛋多,聞見往往囫圇錯過,遂令小人橫行,正誼消滅耳。
有這樣的見識,才有兩人這樣的交情,也才會有第三國際代表維金斯基和柏烈偉會見他,同他“談中國現在並將來”的事。(日記中譯作包利克,外金斯克)
白的日記中流露對李懷念之處甚多,例如:
寄李守常一函,敘別來狀況。契友久別,通函不易,著筆意緒紛湧,正不知從何處說起。身在虛偽場中,每憶共晨夕之舊侶清友,有如繁奢喧囂,酣睡後殘酲已退,斜月上窗,頓思清醴。此其餘意,餘嘗一徵之,再繹之,不知大千世界有同證者否耶?
1921年6月3日,北京大學等國立八校教員因教育基金和教育經費獨立問題向政府請願,與衛兵衝突,有人受傷。當時情況馬敘倫回憶說:
到了這日(6月3日),北京國立八校的教職員既決議向徐世昌說話,上年分手的公立中小學教職員也自動地臨時加入,還有小學以上的學生也共同來做教育經費運動,一共有三五千人,都齊集在###內外,請馬代部長(鄰翼)率領往總統府見徐世昌,馬先生倒並不推辭,可是,總統府早已關了新華門(總統府大門),佈置了隊伍,在門外迎接我們,我們一到,就被攔阻,就被槍擊。我是以八校教職員會聯合會主席的身份,和聯合會書記李守常(大釗)先生走在教職員學生前頭。我和幾個同事都被打得頭青臉腫……(馬敘倫《我在六十歲以前》,三聯書店1983年版,第68頁)
白堅武聽到這事,很關心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