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可告發,被判處三年徒刑。他原以為這是個誤會,父親會替他說清,很快便會釋放,哪知父親在他之前已被捕,後瘐死獄中,1955年才平反。米佳完全絕望,幸虧濟明等老布林什維克開導他,叫他堅持住,在任何環境中都要保持做人的尊嚴。米佳晚年回憶道,如果沒有濟明等人的支援,他不知自己會怎樣,或幹出蠢事,或同盜匪混在一起。他們到達位於斯沃博德內市的勞改營後,米佳被分配在化驗室,他拼命工作,被提前釋放。勞改營留他以普通公民身份在原處工作,他謝絕了,決意返回莫斯科父母身邊,尋找不知他突然失蹤原因的瑪莎。一到莫斯科他才知道父親被捕,而刑滿釋放人員在莫斯科不得停留二十四小時。米佳只得返回勞改營,仍在原處工作,但已經不是犯人了。他工作得極為出色,並在凍土地研究方面做出貢獻。勞改營替他撤銷前科,已經不是刑滿釋放人員了。他再次返回莫斯科,沒想履歷表像一道高牆,把他同莫斯科隔開。他不僅仍不能在莫斯科居住,也不能在其他大城市居住,只好第三次回到遠東。此時他已完全打消回莫斯科的念頭,潛心研究凍土地,並寫出一部頗具科學價值的專著。他在寫專著時回憶起他和勞改犯們鋪設輸油管道的日日夜夜,又寫了一部小說,發表在《遠東》上。這部小說便是《遠離莫斯科的地方》。《遠東》是一本發行量很小的雜誌,小說沒產生多大影響。這時蘇聯雖戰勝德國法西斯,但國家遭受嚴重破壞,極需喚起人民勞動熱情的作品,鼓舞人民重建家園。《新世界》主編西蒙諾夫在《遠東》上發現《遠離莫斯科的地方》,正是自己尋找的作品,便決定在《新世界》上發表。小說給米佳,即阿扎耶夫,帶來巨大榮譽,他毫無阻礙地回到莫斯科。儘管他的作品影響極大,人人爭讀,但在那些藝術上平庸、政治上霸道的作家眼中他仍是有汙點的人。他們雖在創作上無法同他競爭,但也有比他驕傲的地方:沒坐過牢。阿扎耶夫沒能入黨,因為同行們咬住他“汙點”不放。米佳深夜對妻子說,有人不斷對他說:“何必老提過去!”他則認為為了將來決不能忘記過去。“我的經歷只是一個人的提醒。我個人的命運以及千千萬萬經歷過痛苦與不幸的活著的和死去的人的命運,是我們整個民族命運中的不可分割的部分。”由此看來,他寫《車廂》時已遠遠超越了個人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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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英年:去遠離莫斯科的……勞改營——從《遠離莫斯科的地方》到《車廂》(3)
《車廂》是社會縮影,每個犯人的遭遇都是體制的反映,無產階級專政的體制迅速轉化為斯大林個人專政的體制。基洛夫的死加速了這種轉化。
車廂裡的犯人都講述了自己是如何被捕入獄的。睡在米佳左邊的是二十三歲的工程師沃洛佳。沃洛佳在孤兒院長大,後入黨考上大學。大學畢業後同女友娜佳結婚。一天新婚夫婦在朋友家聽一個聾子閒扯,聽得無聊便離開了。後有人告發他聽反革命宣傳不揭發,便被捕了。偵察員審訊他:“有人當著你的面進行反蘇宣傳,你應立即揭發,沉默等於包庇敵人。”沃洛佳回答:“我不認為他是敵人,他不過是個自命不凡的無聊傢伙。”“你不認為他是敵人說明你贊同他的觀點。”沃洛佳便以“不揭發罪”被判刑三年。他在勞改營中完全可以擔任工段長。睡在米佳右邊的是繪圖員科利亞,與他同年。科利亞在中學同女生尼娜戀愛,兩人決定成年後結婚。中學畢業時尼娜在斯大林相片背面寫下誓言:“親愛的科利亞,我向你宣誓:一輩子愛你。我特別寫在我們所有人最親愛的人的相片上。”尼娜把相片贈給科利亞,以示誓詞的鄭重。但女方父母堅決反對他們的婚事,尼娜屈服了,給科利亞寫信:“我最後對你說,咱們一切都完了。別再到處找我。就當我死了。”科利亞接信後氣得要命,罵她的誓言一錢不值,當即撕毀誓言,即斯大林相片,用信封退還尼娜:“你既然如此無情無義,我退還你虛偽的誓言,我也撕毀你的愛情。”尼娜父親把撕碎的相片交給內務部:“你們瞧,這傢伙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科利亞被判了三年刑。他急於報仇,中途逃跑,返回莫斯科時被擊斃。
掏糞工斯捷潘老頭被判了五年刑。他說:“我們全家靠掏大糞養活。”兒子原是司機,女兒是食堂服務員,全家擠在一間狹窄的地下室裡。一天看到牆上的告示:紿掏糞工分房。兒子女兒便也當了掏糞工。他們一天天干下去,從手推糞車改為挖糞汽車,但房子還沒有影兒。兒子愛上姑娘,小夥子長得挺帥,女方家裡自然沒意見,但知道他們的職業後,堅決不幹了。同這樣的家庭攀親,還有臉見人?老頭向他們解釋掏糞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