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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家都說沒遇過貝爾同學對他們做這事,這就讓我覺得有點蹊蹺了。

*

有一次,貝爾又這般悄無聲息的,潛進我的剪接室來拜訪我。我暫停剪接,轉過身,拉張椅子,請他坐下。於是貝爾就敞開老長的雙腿,對著我坐下。他遞給我一杯熱騰騰的販賣機咖啡,兩眼綠熒熒的,映著小熒幕上閃爍的光影。

“貝爾,你好像特別喜歡在我們兩個都神志不清的時候,來找我聊聊?”我說。

“嗯,是啊,康永,你平常都裝出很堅強的樣子,所以,我想在你比較脆弱的時候,才跟你接近……”

這話聽來話中有話,我坐直一點,故作輕鬆的說:“那你應該端杯酒來給我,不該給咖啡吧。”

“不,我並不要你昏迷,我只要你脆弱。脆弱但是清醒,這樣你才能明白我的苦心,接受我的好心。”貝爾說,綠眼發光,棕發也反光,他像一頭埋伏已久的獅子。

“呃……貝爾,你,是要跟我說什麼你很少跟別人說的事嗎?”我問。我眼角忍不住掃描一下房間內的地形,萬一他有什麼動作,我該如何移動,咖啡才不會潑在剪接機上。

“是的,康永,我想問你一句話。”他說。

“什……什麼話?”我聽見自己的心臟,在黑暗中怦怦的跳。

“康永,你……為什麼……不信上帝?”

我一聽,先怔了一陣子,搖搖頭,我笑出來。

*

獅發綠眼的貝爾同學,半夜三點躡至剪接室,黑暗中溫言軟語相向,竟是為了上帝,出我意料,令我發笑。

“為什麼笑?”貝爾溫和相問,一副充滿耐心,要在今晚收伏我這上帝教化外的蠻人的樣子。

“這是黑夜,是魔鬼的時刻,整個LA不知多少人在做上帝會大皺眉頭魔鬼會大樂的事,你卻來說上帝,我想上帝他老人家必定以你為傲。”我笑著說。

“康永,沒有一分一秒是魔鬼的,時間是上帝所創造。”

“是,是,上帝創造,魔鬼用掉,反正向來製造者就管不了消費者,為了對付罪犯而製造的手銬,卻被拿去當作床上的玩具,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很喜歡開玩笑,康永,你避重就輕,因為你心裡有恐懼。”貝爾說。

“是呀,對吧,可是恐怕只有白痴才會心裡沒有恐懼。”我說。

“所以我才提醒你,我們是有上帝可以信的。”

“貝爾,幹嘛選我呢?班上不信上帝的人很多呢。”

“我不知道,康永,我對上帝禱告,我覺得上帝要我找你,我照他的意思做。”

“好啦,你找了我啦,你覺得我看起來有像要信上帝的樣子嗎?”我聳聳肩。

“你有。我覺得你需要依靠。”貝爾不放棄。

“是啦,我需要依靠,如果現在放我去睡覺,明天早上醒過來,我的剪接課作業已經自動剪好,放在桌上,我就馬上信上帝,這樣可以了吧?”我把貝爾拉起來,推出剪接室,從此我知道此君喜歡傳教,而且喜歡對我傳教。於是我每逢在貝爾面前,就儘量少發褻瀆神明的言論,以免引發他的宗教情操。

誰之真正遇上危險,還是不得不招惹他的上帝,才渡過難關。只是這招已經用掉,回程路上,要是開車的人又打瞌睡,如何是好?

*

拍攝工作完成,從黃石公園開車趕回洛杉磯,又得在黑暗中飈車趕路。先是我開,開了一段,我眼皮漸漸沉重,轉頭看贊那布和貝爾,他們兩人早已睡著,我正在想要怎麼振作起來,忽然“砰”的車頭一震,我緊急煞車,他兩人也醒了,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驚疑不定。

我從來沒開過這種全黑的山中公路,一點頭緒也沒有。

“剛才那是什麼?”我問。

“你撞到東西了。”貝爾說。他臉色很難看。

“什麼?我撞到東西?撞到什麼?”我嚇一大跳。

“嘿嘿嘿,有可能撞倒人了。”贊那布黑中露出兩排白牙乾笑,分外詭異。

“別亂說。”貝爾制止贊那布。

“對嘛,不會吧,怎麼可能這種山裡公路上會有人,不可能啦。大概是動物吧?”我自我安慰,其實就算撞的是半夜經過的動物,也夠內疚的了。

“不會是什麼大動物,不然擋風玻璃會裂,車頭也會凹陷。”貝爾下車用手電筒看了一下,說:“你看,都沒有嘛,也沒有血,沒有羽毛,不是動物,可能只是路旁大樹掉下來一截樹枝吧。”貝爾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