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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不可能不發現他……

*

象牙室友,已經不聲不響的變成一個比我大五倍的巨人,躲在角落裡,像恐龍從樹梢探出頭來,他太高大了,要稍微低著頭才不會穿透屋頂。眼前景象雖然令人駭異,可是怪的是我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我只是繼續抱著膝蓋跺腳,要把腳上的冷氣跺散。可是我一低下頭,就發覺腳不冷了,我喃喃自語著:“……腳不冷了,象牙君卻在旁邊變成這麼大的一隻巨人……真是的,沒事變成這麼大的巨人幹什麼呢?……”

如果是平時,忽然間發現室友變成了巨人,應該會驚慌得滿屋子亂跑,不知怎麼辦才好吧。就算不驚慌,起碼也該開始拿出計算機來算算,照他變成巨人以後的體積,房租應該如何重新分攤吧……但我卻只是坐在他旁邊,嘀咕著“沒事幹嘛變這麼大”的蠢問題。

不過這些事馬上都變成不重要的小事,誰變大,誰變小,誰忽大忽小,都不值得追問了。

因為,再過一秒鐘,我就已經不在“地面”上了。

我雖然發現自己不在地面,可是也不是在飛,而是“擴散了”。擴散到空氣裡,隨著空氣的氣流,晃盪晃盪的,一下如水草聚攏,一下如泡沫散開,一下好像同時間有好幾個我,一下又好像連唯一那個我都不見了。

我為了守住我的心智,不斷大聲描述自己的感受,一秒鐘講兩三個字,邊講,還邊檢查自己有沒有用對字彙,好像這是什麼不得了的論文發表一樣。

“……沒關係的……放鬆啦……”有人講了這句話飄過來,被我以太空人跳躍的慢動作跳起來攔截住,我順著方向望過去,是象牙君在說話,可是他已經恢復原來的身高了,但我也不覺奇怪。

我還在囉哩八嗦的嘮叨著。

“閉嘴啦!”象牙君笑著拉起我來,上了車,他載我去美術館。

*

沿路的感覺,也很奇特。我們平常講的那種“路”,似乎不見了,從A點到B點,不是移動,而是存在,先一秒還在A點,過幾秒就在B點,當中並沒有移動的感覺,於是,“路”也就不見了,剩下幾個鮮豔無比的瞬間。

美術館在展一些新紅起來的年輕藝術家的東西,展覽廳被佈置成黑房間一間一間的。我隨意走進一間,是個日本人做的,全黑房間裡,一張發亮的桌子,桌面有一大堆彩色的阿拉伯數字在游泳,這些數字悠哉遊哉,像蝌蚪一樣各自遊動,撞到桌子邊緣,還會彈回來。

黑暗中,每個桌上的數目字,似乎都在微笑。我坐在桌邊,痴痴望著桌面,馬上也就加入桌面的泳池,跟這些彩色數字一起散漫遊泳。

象牙君探頭近來,說:“我找到一間很不錯的。”

我跟著象牙君,進了另一個很大很大的黑房間,四面牆都像電影銀幕一樣,放著黑白影片,連天花板也在放影片。每個牆的影片內容,都是一個年輕人在跳舞,可是影片是慢動作拍的,所以每個年輕人都在慢慢的跳舞。

“這是一個義大利人做的,酷吧,我希望家裡也能弄成這個樣。”象牙君說了幾句話,大概是這個意思,我沒在聽,因為我在聽房裡的音樂。

牆壁上的年輕人,表情各自有點陶醉,舞姿在慢動作中更美,髮絲飄拂,衣襬盪漾,有的是女生,在一整面大花桌布前跳舞,有的是男生,在草地上跳舞,天花板上是雲飄過去。我站在這個房間的中間,快樂的,輕柔的,跟大家一起跳起舞來。

在四面牆都有人影舞動的黑房間裡,跟著音樂一起跳跳舞,在LA這種好動的城市裡,一點也不勉強,不用LSD影響也行的。美術館裡其他的觀眾,本來都只站定著,用“觀賞藝術”的一號表情在看展,可是當他們看我跳起舞來,覺得似乎也不錯吧,有幾個人就也跟著搖擺起來,瞬間把這個黑房間變成了小舞池。

可是,接下來我做的事,其他人就沒有一個跟著我做了。

*

我出了黑房間,來到這場特展的外面大廳,我看到了一個真人大小的雕像,是梵蒂岡教宗被天外一顆隕石砸死在地上的雕像。旁邊還有一扇破掉的窗戶,顯示這顆隕石是從窗戶飛進來的。

我對著這個雕像,當場就跪拜下去。

其他觀賞者當然有點驚訝,沒有一個人跟著學我跪拜下去的。他們可能以為我是非常虔誠的教徒,對於教宗倒地的樣子過度哀痛,才會拜倒在地。

他們不知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幹嘛。

我不知道我幹嘛跪拜在地。我根本不知道我正在跪拜。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