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可以直接趁熱灌到肚子裡,吞一點骨灰,很難有感覺。”
象牙君從剛才就一直在那邊滿天神佛、高來高去,直到此刻,才像被大頭針戳了一下、洩了氣,氣球從高空降落到了地面,他一屁股坐倒:“……你,你們國家的人,直接生飲鮮血?……”
看起來這物件牙君造成了一點驚嚇。天可憐見,象牙君出生於嬉皮家庭,從小聽得就是“愛與和平”那一套,到了流行藥丸的時候,遇到的也是標榜“愛與和平”的藥。這麼愛與和平的人,碰上茹毛飲血的我們,心中恐懼,也是可以理解。
“象牙君,我們那裡並不是把動物的血直接裝瓶子在便利商店裡面賣的。我們只是對某些動物的血比較感興趣,比方說,有時候我們會把活蛇掛起來,用刀一直線割開來,摘出這條蛇的膽,擠出這條蛇的血,一起泡在小酒杯裡喝下去。”
“你,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象牙君蒼白的臉有點泛紅,喝血這事,似乎讓他有點興奮。發現自己的室友是來自東方的吸血鬼,也許符合了迷幻界人士的某個幻想也說不定。
“我們通常很少直接喝血的啦,我們比較常把動物的血凝結成一塊一塊的,丟進沸水裡煮熟來吃。”
“吃……吃血塊?什……什麼動物的血塊?”他持續興奮中。
“雞的血,鴨的血,豬的血……”我算了算,覺得不夠多,有點氣勢減弱,難以持續,就再補充一句:“如果你是在一個叫四川的地方,吃這種沸水煮的食物,那除了血塊之外,你還可以在那個沸水鍋裡看到兔子耳朵的軟骨,長長的……”我用手比出兔子耳朵的樣子,繼續說:“另外,也能找到豬的喉管,也是長長的……”我又比一比喉嚨部位,繼續說:“還有,很少能吃到的,豬的牙齦……”我又把嘴唇掀開,把牙齦展示給他看。
哼哼,四川火鍋才是地獄火海的縮影,我輩尚且不動聲色,納於腹中,哪裡會在乎什麼靈蕊大師的兩粒骨灰呢,就算是混世魔王希特勒的骨灰用冰淇淋勺子挖三瓢丟進四川火鍋裡,夾雜在翻騰的喉管跟牙齦之間,還不也是強虜灰飛煙滅、一尊還酹江月了。
*
等我耍完狠,象牙君吁了一口長氣。
“親愛的康永,我知道你們東方的食物,真得很厲害,可是,再怎麼厲害的食物,吃下去也就是拉掉了,都是徒勞無功的白忙一場……”
“那請問有哪一國的食物,是吃下去以後,不是拉掉算了的嗎?”我問。可是,我說話時忽然覺得腳底冷颼颼的,好像有小小的風灌進鞋子裡,我有點納悶,把腳抬起來看看是不是鞋子哪裡裂開,有縫漏風進去了?結果並沒有。
象牙君看著我的動作,露出了古怪的微笑。
“腳底有點涼颼颼的,對不對?”他問。
“咦?是你開了電扇嗎?”我問。
“沒有,康永,我們屋裡沒有電扇。”
我根本不懂我怎麼會離譜的提到電扇,忽然,有點警覺了。
“你怎麼知道我腳底涼涼的?你是不是在我的可樂裡還加了別的東西?”我有點驚慌,冷氣從腳底心,一小股一小股,咻……咻……的往膝蓋竄上來。
“康永,你剛剛問我,有哪一國的食物,是吃下去以後,不是拉掉算了的?我還沒回答你,答案是:我們這一國的,我,以及提摩西?靈蕊這一國的。我們吃下去的東西,不會讓你拉掉就算了,而是開啟一扇又一扇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藏在你裡面的大門,這正是大作家赫胥黎所命名的‘眾妙之門’是也。”
“你,你真的在我可樂裡下藥?”我這句話出口以後,聽起來卻有點遙遠,像房間有另一個我坐在別處說了這句話。
“像我們這麼敬愛靈蕊大師的人,怎能讓他的骨灰隨隨便便就被吃掉,當然還是要照他生前的威風氣派,他老人家到了哪裡,眾妙之門就開到哪裡。他老人家既然到了你的可樂裡,眾妙之門也得在你的可樂裡開啟呀……”
照這個邏輯,那大師走到了我肚子裡,眾妙之門豈不是也得開到我肚子裡了?
可是,我這時已經顧不了邏輯,因為我早就冷到彎腰,抱住我的膝蓋,只顧著踩踏這兩腳想驅散一點不斷竄上來的冷風。
我依然努力要跟象牙室友保持理智的談話,可是他沒怎麼理我,自顧自放起了“粉紅佛洛依德”樂團的唱片,我從沒這樣聽過音樂,像是從我裡面放出來的唱片,我想跟象牙君講這件事,可是我的眼球掃了房間的兩個角落,都沒看到象牙君,等我眼球掃到第三個角落時,我發現了象牙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