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難琢磨的,地下是人心,天上是浮雲。
那浮雲朝來暮散,飛來浮去,一時方,一時圓,一時似馬,一時如龍,時而薄如紙,轉眼厚如山,誰也難說把握雲的軌跡。
然而天心派偏有一片雲,是能夠把握的。那白雲連綿成片,廣有數里,形狀從未改變,顏色始終潔白,霞光現時不盈彩,太陽初升不染金。每天早上從碧野大山中浮起,一路浮過天心諸峰,飄過紫微峰,在太陰峰頂轉一圈,又忽忽悠悠往回轉,回到碧野大山,與夕陽同落。日日如此,年年如此,從未改變。
這片雲叫“小云中”。
據說這雲的中央,有一座殿堂,金碧輝煌,堪比仙宮,但誰也沒見過。眾弟子只知道,這雲是通往天心派以外世界的重要關口之一,只是不常開啟,偶爾一開,必有大事。
今日便有大事。
清早,天心派諸弟子已經等在太陰峰山脊,等著小云中飄過來,迎接裡面出來的客人。
正午時分,白雲如約而至。
等到小云中浮到太陰峰頂端,雲層一陣湧動,中間綻開一個漩渦洞口,兩人從中緩緩走出。
焦長真第一個上前,朗聲道:“天心派弟子焦長真,拜見師叔。”身後幾個弟子跟著行禮。
那兩人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頭髮花白,五縷長髯雜了不少白鬚,身穿大氅,腰間帶子系的鬆鬆散散,露出裡面的單衫,顯得不拘小節。那女子卻是個修飾精潔的女冠,打扮的整整齊齊,青絲向上梳起,全束在七星冠中,神色淡漠到有些刻板。
焦長真再次行了一禮,道:“晚輩見過謝真人,見過靈爻散人。”
那男子謝真人擺手笑道:“罷了,小焦子,你怎麼還這麼胖啊,上次我跟你說減肥的事兒,你又丟在腦後去了?”
焦長真尷尬一笑,道:“離著上次見您時間還短,晚輩有心減肥,奈何效果不顯著,不顯著。”
謝真人道:“都二十年了還短啊?二十年生個孩子都築基了。”見焦長真還往他身後的雲中看,呼嚕了一下他的腦袋,道:“甭看了,就我們倆人。”
焦長真詫異道:“恩師敲了夔鼓……”
謝真人道:“夔鼓一響,聲聞萬里,咱們都聽得清楚,但架不住沒人想來。平常時候還好,如今妖邪入侵,到處都是口子,誰家不是一腦門子官司?來了我們兩個,那是從手指頭縫裡擠出來的,你們偷著樂去吧。走,帶我去見你們師父。”
焦長真無奈道:“是,請跟我來。”
他在前面領路,兩個外人跟在後面,其他弟子跟在最後。那靈爻散人落後一步,玉婆娑卻是上前一步,低聲道:“靈爻師叔。”
靈爻師叔見了她,原本嚴肅的神色出現了一絲鬆動,道:“婆娑。”
玉婆娑道:“師叔做完了事,請來我的保齡園喝茶。”
靈爻散人微微點頭,道:“自然。”
兩人並肩而行,一般的衣履整潔,一絲不爽,連頭髮都挽成了相同髮飾,只是靈爻散人多戴一冠,兩人看著彷彿一對嫡親的師徒。
玉伽羅在後面偷笑,靈爻師叔出了名的不苟言笑,小輩們個個怕她,唯獨玉婆娑與她投緣,在玉伽羅看來,這叫臭味相投。
幾人到了天鬥觀,焦長真將兩位請進去,道:“恩師昨晚去碧野大山檢視,一夜未歸,兩位師叔請稍後。”說著奉上茶水。
靈爻散人端坐飲茶。謝真人卻起身道:“我去迎他一迎。”
焦長真道:“恩師在碧野大山中,雲深不知處……”
謝真人笑道:“我有辦法找他。”說著起身出了天鬥觀。
焦長真還沒跟上,就聽謝真人在外面吼道:“翁玄思啊,我來了嘿,你在哪兒呢?聽到了答應一聲。”
焦長真暗自苦笑:原來就是這麼個辦法啊。謝真人一路叫著飛出去,焦長真追趕不及,只得看著他的背影只有望塵興嘆。
謝真人飛到了碧野大山邊緣,扯開嗓子叫道:“翁玄思,你死哪兒去了,我來找你了……”
正要往裡面飛,就聽背後有人喝道:“謝斯令,你鬼叫什麼?叫魂兒麼?”
謝斯令轉過頭,果然見翁玄思從一處山坳處走出來,神色端嚴,眉宇間帶著一絲凝重,笑道:“你出來了?我剛說你死哪兒,你就說我叫魂兒,要不要配合的這樣緊密?”
翁玄思用手揉了揉太陽穴,道:“回去吧。我頭疼。”
謝斯令也肅容道:“事情嚴重?”
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