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外套脫下,只留下裡面單衣,江昇平拿起錘子。
錘子一入手,胳膊陡然一沉,昇平才發覺,這錘子實在不輕。不過蘋果大小的錘頭,竟有千斤重一般。
仔細一看,那錘子是上等烏金所制,另有數道符籙銘刻其上,乃是名副其實的法器。尚無忌是煉器的好手,這錘子想必是他自己煉製的。
真氣輕輕一轉,力貫手背,錘子立刻輕了,江昇平掂了掂,感覺還好。
就聽尚無忌道:“怎麼,你要偷奸取巧麼?”
江昇平回過頭,尚無忌冷笑道:“用真氣作弊,誰不會?你都結丹了,若引動天地元氣,小山都能搬走,還玩什麼錘子?我打錘都是用肉身力量,你若不敢,這件事就作罷。”
江昇平真氣一收,手中錘子的重量回潮,墜的他胳膊往下一沉,笑道:“沒什麼敢不敢的。不過師兄,你捶打劍器不是為了熟悉劍性麼?我怎麼覺得你是在練肉呢?”
尚無忌一呆,羞惱道:“少廢話——”拋過一張符籙,道:“這是禁靈符,禁制一切真氣,你若有決心就帶上,若打算偷偷作弊,儘可以不帶。”
江昇平接過,一吹符籙,玉符化作一根無形的線,捆住了他的身軀,緊接著消失不見,道:“師兄,給我生火。”
尚無忌眉頭一皺,昇平已經道:“我現在禁靈了,沒法生火。勞煩師兄。”
尚無忌伸指一彈,一叢火焰從爐中升起,顏色青白,熱浪席捲滿屋。他爐中的火焰是木中火,卻不是凡火,而是青蓮火,與地火相比各善勝場。
眼見火焰穩定下來,無忌將一個劍坯放入,看著火焰燒的漸漸發紅,道:“我勸你把衣服都脫了,一會兒有你受的。”
江昇平挽起袖子,道:“不必。”
尚無忌一指,劍坯離火,落在鐵氈上。江昇平看準劍身,噹的一聲打了下去。
咚咚咚咚,均勻的打鐵聲響起,韻律和節奏與尚無忌當初捶打時無疑。
尚無忌略感詫異,他沒想到江昇平居然記得住他打鐵的節奏和落錘的手法,這不僅僅是記憶力強,更是悟性出色,能一上手不露怯的,天分確實不俗。
不過……無論是誰,把鍛造瞧小了,必然後悔莫及。
尚無忌看著江昇平若無其事的臉,心道:一會兒你就知道厲害。
日已西斜。
焦長真按照約定,來到孤辰峰,把江昇平領走。在他想來,最好的情況是昇平已經做完工作,自行離去,不過不大可能,尚無忌也沒那麼好的脾氣。
一般的結果,就是最可能的結果,就是尚無忌還在折騰江昇平。想來也就是要他多做活計,做些髒活累活之類,要麼就是不厭其煩的挑毛病。這雖然不好,但自己到了拆解一番也就是了。
最壞的結果,就是兩人徹底翻臉了。這是焦長真最最不想看到的結果。雖然他叮囑昇平儘量忍讓,但兩人都還年輕,正是熱血沸騰的年紀,一時惱怒起來,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要真打起來,受點傷還是小事,有個三長兩短就不好收場了。
到了百鍊閣,焦長真耳朵豎起來,就聽得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這個聲音他也很熟——是捶打劍器的聲音。
怎麼現在才開始?老五不是每日清晨做這個功課麼?
不對——
焦長真側耳傾聽,只覺得這個節奏略有遲緩。尚無忌每日捶打劍器已經十年,早已熟極而流,每一錘的落點分毫不差,連焦長真的腦海中也能隨時重播起那種韻律。而現在的錘聲,比之尚無忌要慢上半拍。
當他踏上百鍊閣的一瞬間,錘聲戛然而止。
“又冷了。”
尚無忌的聲音冷冷傳來,一如往常帶著絲絲諷刺:“我告訴過你。一旦速度慢下來,產生不了足夠的溫度,劍坯就會冷掉,只好從新加熱。你總是慢半拍,什麼時候才能學會?”
房中靜靜的,沒有第二人答話。
焦長真走進去,就見爐中青白的火焰靜靜燃燒著,尚無忌面對著火焰,絮絮不休的說這話。江昇平站在鐵氈前,一言不發。
焦長真從沒見過昇平如此狼狽,頭上身上全是汗水,面上本來灰頭土臉,卻被流下的汗珠衝出一道道溝痕,顯得黑不黑,白不白,分不清顏色。前額幾處髮絲散下,因為粘溼了汗水已經打綹,身上的單衣沾滿了灰塵,本已經顯得襤褸,更兼被汗水浸透,越發皺巴巴的,像麻袋一樣裹著,讓他看起來更加狼狽不堪。
“怎麼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