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在昇平眼中,天地同時出現了變動。
天上烏雲滾滾,而在烏雲中,一團橘紅色的雷電球在雲海中翻進翻出,如魚龍鬧海,攪動風雲。
在他抬頭看天的時候,突然覺得腳下一陣顫動,低頭一看,一道裂縫從遠處延伸過來,剎那間到了腳底。
喀拉——
地面開裂,地下是深不可測的深淵,不知名的黑色霧氣從中噴出,霎時間飛沙走石。
昇平一愣神,轉身就跑,同時身子往上一躍——
可是他忘了,他不再是那個金丹大成,劍氣橫空的修士,而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連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凡人。所以他這一躍,只跳起了三尺不到。
然後,他就像折斷翅膀的老鷹,墜落。
但他沒有摔倒,因為地下沒有接住他的地面,他直直的掉了下去,掉進了裂縫裡,直到黑暗吞噬了他的身影……
遠處,天心派群弟子看到了這一幕,呆若木雞。
焦長真回頭叫道:“師父——”
與此同時,山上傳來玄思真人的聲音道:“是妖邪裂隙,你去看看。”
焦長真正等這一聲,連忙撲了過去,就聽身後風聲響起,一側頭,發現師弟妹全出來了,唯一皺眉,卻也沒說什麼。
四人化作四道光芒,穿透了烏雲壓下的黑幕,飛快的趕到了裂隙上方,就見地縫的裂口已經延伸到遠方,而昇平落下的那段已經合攏了。
在暗沉的光線下,地面上只有沙土,哪有剛剛那少年的身影?
眾人啞然,四道光芒浮動在一片黑暗中,每個人心頭都是壓著大片陰影。片刻之後,玉伽羅才開口,聲音彷彿從天上傳下,透著虛靈,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尚無忌抓了抓腦袋,突然暴吼道:“瘋了,瘋了!一切都瘋了!”他突然一伸手,將自己的腰帶上掛的長劍扔進裂紋裡,道:“開什麼玩笑!”
玉婆娑怔忡一陣,道:“師弟……死了?”
焦長真急促的喘了幾口氣,道:“不……妖邪裂隙是空間縫隙的一種,本質上來說也是越界的出入口。被捲到裡面雖然可能被裂縫撕碎……但也有可能直接轉到萬里之外其他地方去。師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平安無事,你們瞎想什麼?”
尚無忌呆了一陣,突然驚道:“莫非……大師兄去查的那個妖邪裂隙?”
焦長真道:“是,不過可能是另外一道……”
正在這時,只聽玉伽羅叫道:“大師兄!”
幾人同時抬頭,只見遠處地平線上立著一人,一身玄衣,腰束白帶,正是天心派首徒程太嶽。在黑暗的天色中,黑衣的輪廓顯得模糊,唯有袖口和腰間的白色鑲邊,白得觸目驚心。
見了大師兄,幾個小弟子都是百感交集,玉家姐妹更如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親人一般,抹了抹眼淚,競相叫道:“大師兄!”
程太嶽是走過來的。從遠處看,只覺得他速度不快,但一轉眼間,他已經到了眼前。
焦長真見到大師兄,不知怎的也哽咽了,道:“師兄你看見了麼,剛剛……”
說到這裡,他聲音戛然而止。
不必問,大師兄一定看見了。
大師兄的臉色比雪還白,雙目發直,神色恍惚,雖然他的同門師弟妹都在叫他,但他充耳不聞,一步步向前走去。
焦長真怔了怔,突然大驚失色,道:“師兄,莫非你要——”
話音未落,就見程太嶽縱身一躍,跳下了還未合攏的裂縫!
在他跳下的幾個呼吸之內,裂縫轟然合攏。緊接著,紅色閃電沒入雲層,烏雲漸漸散去,陽光普照,霎時間又恢復了響晴白日。
整個過程,沒有人驚呼,沒有人尖叫,因為沒有人反應過來。所有的弟子,包括一向頗有智計的焦長真在內,全都傻了,呆若木雞的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紫微峰上,玄思真人完全看到了這一場變故。昇平落下的時候,他臉色不自覺的一白,程太嶽追下去的時候,他臉色陡然鐵青,和他的弟子一樣目瞪口呆。
過了好一會兒,他甩下一句:“感情用事,不堪大任。”快步上樓。
樓上,一臉疲憊的玄思真人坐在棺材旁邊,透過半透明的棺材,凝視裡面的人,輕聲道:“小蘇,你倒是一走了之,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獨木撐天,何其難哉?”
不管事情如何吵鬧,如何崩潰,如何令人悲傷,該過去的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