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人臉色全刷白。
焦長真首先反應過來,道:“師尊三思,小師弟再錯,趕出門去也是極重的懲戒了,再廢了他的修為,他何以存身?”
玉伽羅跟著急急道:“是啊師父,小師弟從沒下過山,外頭人心險惡,又有豺狼虎豹,他就有一身修為,尚且還不知吉凶,何況廢了他?您這是趕盡殺絕麼?”
玉婆娑咬牙道:“您這的要殺了他?還不如在這裡動手,師弟還更快樂些。”
此時,只有昇平顯得異常平靜,緩緩點頭,道:“是。我一身修為皆是拜您所賜,您要收回也是當然。是您來取,還是我自便?”用手按在胸口膻中,那是百脈匯聚之地,只消一用力,經脈寸斷,不說修為,就是性命也頃刻報銷。
玄思真人一步步走過來,昇平死死地咬住牙,倔強的看著他,制止自己後退的念頭。終於,真人走到他面前,一手抬起,按在他靈臺上。
頃刻之間,一道光暈從頭到腳罩住了昇平,絲絲氣流順著他的十二條正經匯聚頭頂,昇平的身子顫抖起來,雙眼圓睜,眼神越來越渙散。
散功。
修行多年,功力流轉在經脈裡,就像是血液流淌在血管中,早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這時強行往外抽出,當然是極其痛苦的。天心弟子都看得出,雖然他被制住,一動不動,但每一絲肌肉都在抽搐,如果放開禁制,他身軀一定會蜷起來,縮成一團。
玉婆娑低低道:“住手啊,住手啊。”一面說,眼淚一面落下。
尚無忌突然緩緩伸手,握住了佩劍,焦長真立刻伸手按住,輕聲卻嚴厲地道:“你要幹什麼?”
尚無忌露出悵然的神色,道:“我只是覺得可惜。他毀了之後,我沒了對手,這劍不想練了。”
焦長真瞪了他一眼,低低道:“荒唐。你是為自己修仙,還是為爭鬥修仙?”
在散功中的江昇平,其實並非極度痛苦。
或許是最痛苦的都承受了,額外的附加也不算什麼。散功就如同將他擲於熔爐之中,烈火焚燒,但他本身就深受千刀萬剮般的痛楚,火燒還是刀割,對他來說只是換一種痛苦的方法。
隨著真氣一絲絲被抽離,昇平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自己本身視為生命一部分的天心派,在一點點離自己遠去,二十年寄存心靈的精神家園,在一點點的崩潰。
他竟在苦痛中恍惚起來。這一刻,魂飛天外,在他極目所眺處,是一望無際的浩蕩青冥。
噗通。
散功完畢,玄思真人一鬆手,昇平倒在地上。
這時候,他只覺得全身無力,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說來也奇怪,那些痛苦反而消失了,也許那身修為和真氣,本來就是他痛苦的根源,現在失去了,也就再無煩惱了。
焦長真見昇平半躺在地上,就知道他走不出去,趕上去要扶他起來,突然玄思真人一揮手,焦長真胖胖的身軀倒退幾步,摔在旁邊。
他驚愕非常,失聲道:“恩師?”
下一刻,他就說不出話來了,玄思真人周身爆發出龐大的氣勢,雄渾的真氣鋪天蓋地衝江昇平壓了過去。
師父真的要殺人!
焦長真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這不是明擺著的事麼?昇平現在沒有一絲真氣,如此龐大的氣勢如何承受?恐怕會被壓得筋骨寸斷而死。
然而緊接著,更令他難忘的事情發生了。
昇平的頭頂,緩緩升起了一輪冷月,光照四方,雖然只是一個虛影,肅殺之意,與玄思真人的氣勢正可分庭抗禮。
那是——
“劍意!”尚無忌失聲叫道。
緊接著,他發瘋一樣衝了上去,跪倒在真人面前,叫道:“師父,請你收回成命!您看到了嗎?小師弟才二十歲就擁有劍意了啊!他是不世出的劍道奇才,將來……將來他會成為劍仙的!您現在趕他走,是本門的損失,再也補不回來了!”
焦長真沒料到尚無忌有這樣的勇氣,想要衝上去拉住他,但手中一慢,帶了幾分希冀,恩師縱然徹底放棄了老七,但畢竟還在為天心派的前程打算,如果這個理由師父能接受,至少也有一絲希望。
然後,他的心在下一刻凍住了。
玄思真人的氣勢陡然暴漲,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紫色雷電,狠狠地往冷月劍意上劈了下去。
冷月劍意被雷光纏住,茲茲作響,開始還保持著一輪圓月的輪廓,漸漸地搖晃,抖動,然而出現了龜裂。
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