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融二月,草木初發。
出了荒山,江鼎更加真切的感到,春天來了。
自然真是奇妙,一月之前,大雪壓地,還是萬物蕭瑟,不過轉眼之間,枝頭地上,又被新綠覆蓋,再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色。
聶參道:“其實無雪的冬天,本來不算冷。我小的時候,記得有一年沒下雪,樹上的葉子都沒有落,就這麼一片綠油油的過了一個冬天,我可高興了。”
他露出追憶神色,道:“我小的時候,家裡貧窮,每到冬天就是個艱難的坎兒,若過不去,就要活活凍死。那一年大雪,我唯一的姐姐凍死了,我鑽在枯草堆裡取暖,摸著她的手一點點冷下來……若非被公子收留,我哪有今日?”輕輕地垂下頭,似乎被沉重的記憶壓得無法抬頭,又似乎只是在掩飾自己的痛苦。
江鼎默然,若在數日之前,聶參說的這些,他聽了雖然惻然,卻不能理解,但在環境中掙扎多年,見過了世間悲苦,一絲絲感同身受,滲入了他的血液。
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
他現在也能理解這句話了。
雖然理解,但畢竟時過境遷,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中終究無益,江鼎隨意說些沿路風光岔開,又問他和劍修前輩聯絡了沒有。
聶參道:“自從上次和前輩分別,再沒見過他。但他給我留了一把小劍。”他手指一晃,指尖一指長的劍芒閃過,“當時小劍本是啞然無光的。他說道這小劍上的銅鏽會一點點脫落,等到劍鏽盡落,恢復鋒芒的一日,他便回來找我,那時就是我做決定的時候。”
江鼎道:“快到了吧?”
聶參道:“是啊。那天我起來,就見劍光如鏡,已經能照見我的面目。我便知道時限迫在眉睫,匆匆忙忙向公子討了最後一個任務,誰知道竟冒進了,險些送命。好在終究過了這一關。”
江鼎道:“歷盡曲折,終究修成個正果,恭喜你啦。回去把身後事料理一下……”說到這裡,他覺得有些措辭不當,哂笑道,“你懂我的意思,然後就可以轉入新途了。”
聶參道:“我也期待良久了。不過現在又希望能慢一些,耽擱幾日,多給我幾天時間,辭一辭公子和兄弟們,最好過了二月二再走。”
江鼎道:“二月二是什麼大日子麼?”
聶參道:“二月二,龍抬頭,過新春啊。”
江鼎詫異,聶參解釋道:“按理說應當是正月新年的。只是近些年來,冬日連降大雪,妖邪齊出,新春時間往往是妖邪侵襲最厲害的時候,大家提心吊膽還來不及,哪能過好年?到了二月二時,一般大雪化去,妖邪災平息,又有草木生髮,像個新春了。因此在這一天,能好好的過個節日。是以現在二月二反而重要起來,差點比新年還要緊。”
江鼎點點頭,他還是第一次聽得這樣的習俗,道:“那一日甄家堡也熱鬧吧?”
聶參道:“自然。從前一日開始就唱大戲,一連唱十幾天。二月二正日子,還有一場大宴會,雖比不上祭祖,但所有人都到場,甄家大小宗,門客門徒,甚至下人都一起飲宴,慶祝一年平安過去。晚上還有煙花盛會,直到深夜。”
江鼎也十分高興,被修羅使者和幻境傷了這麼久,他最喜歡這樣熱鬧歡樂、無憂無慮的氣氛,讓人開懷一笑,能治癒心中傷痕,更別說還是大宗玄氣進賬了。
那就先快快樂樂的過一個龍抬頭,然後便閉關築基吧。
在路上走了幾日,已經到了淮水。
兩人站在渡口上等船。淮水中,除了私人船隻,向來只有半日一班的大渡船。江鼎他們來的早些,恐要等上一個多時辰。好在這時淮上春景融融,只看景色也不覺寂寞。
到了中午,渡船靠岸,船上人先下來,岸上等著的人才能上去。江鼎在後面排隊,就見船上陸陸續續下來幾個人,都是尋常打扮,也有修士,也有俗人。
突然,江鼎的目光掠過其中一人,心中一動,暗覺此人有些熟悉,舌尖輕輕一砸,神色凝重下來。
沉吟了一下,江鼎低聲對聶參道:“你先回去,我去去就來。”說罷身子緩緩退後。聶參恍若無事,徑自上船。
江鼎卻無聲無息的退到了渡口一邊,身子一動,周圍的清風如屏障一般覆蓋了他的身形,他原地消失了。
風遁。
用風遁術隱藏了行跡,江鼎盯住了剛剛下來的那人。
那人從表面上看,其貌不揚,衣著也寒酸,身上只有淺淺一層修為,就是個尋常散修。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