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來到契丹的清泉澱金氈館,接待的仍是劉六符。
劉六符知道富弼帶了五份書信,有些納悶,便問道:“富大人幹嗎帶這麼多書信?”
“兩份國書,三份誓書。本朝備有幾套方案任貴國挑選,也是本朝的一點誠意。”
“我朝國主只要關南故地,獻出故地,就什麼事都沒了。否則,怕難了事!”
“或和親,或增幣,都可以商量。一定要索地,本朝也不惜一戰。這是我們多次談到的。”
“富大人不必動氣,一切且等國主定吧!我與你的心是相通的。咱們且喝酒去。”劉六符自己先下了臺階。
遼興宗是在圍獵場上見的富弼。
千萬兵將喊聲如雷,號角連天。興宗揚著馬鞭問富弼:“南朝也有這般人馬嗎?”
富弼在馬上躬身答道:“回皇帝話。兩朝交兵也非一朝一夕,南朝兵馬如何,陛下應當比我清楚。”
興宗點點頭:“不管強弱與否,不還關南故地,仗怕是免不了的!”
“為陛下著想,還是不打為好。”
“噢,為什麼?”
“戰端一開,勝負即難逆料。澶淵之役,是南朝勝,還是遼國勝,就一言難盡。何況,無論勝負,皇上都無利可圖,你都要勞民傷財,勝負都是大臣們得利,或酬獎,或搶掠,總有許多好處。不戰,則一切就顛倒過來了,皇上坐收和親或贈金之利,而大臣們,頂多也就當個使節出使南朝罷了。索地求戰的,怕總還是臣下為多吧!”
興宗若有所思,沉吟著說:“這一層,朕還真沒想到!兩朝和好幾十年,不容易。朕也不想打仗,無奈臣子們不服這一口氣,外帶著也想立功討賞。和親的事,也不好。讓南朝骨肉分離,朕不忍心;將來,小夫妻們也未必能過到一起。還是南朝拿點錢,朕也好有個交代。”
“皇帝聖明。和親自然不如得錢實惠。嫁妝一次不過十來萬,給過就再沒有第二次了。”
“為兩國和好起見,朕就接受南朝的二十萬金帛吧,每年在雄州白溝交割。誓書上應當加個‘獻’字。要不,錢就來得不清不白了。”
富弼吃了一驚,當即反駁道:“下奉上才用‘獻’,兩國之間用不到這個。何況,南朝與遼國兄弟相稱,南朝是兄,遼國為弟。沒有做兄長的給弟弟東西,還要用個‘獻’字!”
“不用‘獻’,就改成‘納’吧?南朝佔了我關南十縣不還,這金帛權當十縣賦稅,用個‘納’字最貼切不過。”
“‘納’字也不妥當。一定要用字,也只能用給、予、贈、饋、送什麼的,才名正言順。”
“錢都給了,還計較一兩個字嗎?你這樣矯情,壞了兩朝和議,你能吃罪得起?你就不怕南朝怪罪於你?”
“忠君為國,何罪之有?”
“你倒是倔得很!這樣吧,這事由朕與南朝皇帝直接交涉,你就不用管了。”
劉六符送富弼出來,富弼指著面前的高山發恨道:“此山可過,天不可過。要加‘獻’、‘納’二個字,就是斬頭瀝血,也辦不到!”
他認為辦不到的事,朝廷卻並不過於計較。
仁宗皇帝一開始也很光火,罵道:“豈有此理!契丹狗將我天朝當成什麼了?朕只是不忍兩國幾十年和平毀於一旦,不忍黎民百姓慘遭戰火荼毒,難道真是怕它不成!”
呂夷簡勸皇上:“皇上聖明。契丹人確實太不像話了!不過呢,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們明擺著是來挑釁的。若能戰,戰而勝之,錢也不必給了,更不要說什麼‘獻’、‘納’了;若是不宜戰,只好暫且忍耐。番邦胡種,知道什麼禮義,與他們也真不能多計較!”
晏殊也勸:“皇上,弱國無外交,咱們目下既顧不上與它計較,錢都給了,還與它計較一兩個字的短長幹什麼?‘納’就‘納’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到我們報仇的時候,再加一倍叫他償還!”
仁宗想想也是,再不說什麼了。誓書就照契丹人的願望:每年另增十萬兩白銀、十萬匹絹,寫明“納”於契丹。加上澶淵盟約原先給的,一年就是五十萬兩、匹了。
富弼得到訊息,氣得什麼似的,卻也無可奈何!但他很快就得到了補償,因為和議有功,先遷樞密直學士,後來又升了翰林學士。不過,也有人搗他的鬼,上本劾他喪權辱國,請斬他的腦袋告示天下。因此,他那官始終做得不踏實,多少有些膽戰心驚。他的對手蕭特末、劉六符訛詐有功,也升了官。不同的只是,他們升的官一直很踏實,沒有什麼人搗鬼。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