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你參政入閣、放手施為的時候了!朕要任你為參知政事,即日就草詔釋出,不知愛卿是否有什麼話要說?”神宗抓住安石的話茬,不失時機地宣佈了他的決定。
安石雖然不像上一次那麼吃驚,但還是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常態,推辭道:“微臣非常感謝陛下的寵信!只是微臣才疏學薄,資淺望輕,實在不敢擔當這樣的重任!”
“無論學識、才幹、品德,愛卿都勝任有餘,你就不必謙虛了。”神宗斷然反駁道。
“微臣在先帝時尸位素餐,已經非常慚愧;後來又因為身體不好,長期養病。聖上登基,不棄孤忠,對臣恩寵有加:先是付給方面大權,讓臣主管江寧一府的事務;跟著又將臣召回禁林,讓我侍奉陛下。這樣接二連三的恩寵,不僅微臣受之不安,外面的議論也叫微臣害怕難當。陛下再要讓我做參政,微臣更不知道如何自處了!請陛下千萬收回成命,微臣也好平平靜靜地在朝廷供職!”安石又說了一條理由,比上面似乎更實在、更真誠。
“愛卿的顧慮,朕完全理解。咱們這個朝廷,什麼時候斷過是非!重用誰,誰的是非就跟著翻騰開了!不過,愛卿不必想得太多,有朕呢,你怕什麼?別的朕不敢多說,擔待的力量,朕總是有的。有朕擔待,不管誰再兇,恐怕也不敢不斂斂手!為了天下,為了蒼生,為了朕,你就勉為其難吧!”說到最後一句,皇上動了感情,聲音都有些發澀了。
公亮見安石張口還想說話,怕他說出什麼不得體的事情,搶先勸道:“陛下已經說了,安石你就勉為其難吧!至於公開發布,陛下,是不是暫緩一兩天,容安石再考慮考慮?他該還有些方方面面,多少需要一點時間準備吧?”
神宗倒也通融:“那是自然,就這樣了。”
安石行完禮,表情凝重地下殿了。
打小就立志輔助聖君做一番事業,怎麼事到臨頭,反倒又躊躇起來了呢?不是躊躇,他確實有他難以言說的苦衷。上面幾條是能說得出口的,還有一些,竟是無從說起了。
要徹底撼動一個因循百年的僵死政局,就像往一潭死水裡突然扔進一塊大石頭,不會不掀起軒然大波!更像捅了一個擋在人行道上的馬蜂窩,那些受到驚擾的馬蜂,不瘋狂反撲、胡亂螫人才怪!這一點,他早在上《萬言書》時,就有清醒的認識了。法先王之意,固然是治政的需要,也是為了天下人更容易接受,不致多有驚擾,從而減少反彈的阻力。雖然如此,絕對沒有反彈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在《萬言書》裡就嚴正告誡皇上,創法立制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再好,也總會有一些僥倖之人要發難攻訐。要想變革成功,必須先之以懲誅,不叫那些人破壞變革。除此之外,皇上還必須有鐵的意志,不為流俗的不滿之言所動,誓無反顧,堅持到底,才能保證變革的勝利。如果像慶曆新政一樣,流俗僥倖之人一有不滿,就畏首畏尾,戛然而止,只能一敗塗地,誤國誤民。那樣的革新,倒還不如因循守舊:至少,它還有一種平穩。
而這一切,都要訴之於皇上的決斷與魄力。皇上果然心如鐵石,動似雷霆,一切就可以無往而不勝;皇上三心二意,心活手軟,就什麼都是白搭。臣子始終只能做臣子的事情,沒有皇上的決斷威力,只會一事無成。功虧一簣、身敗名裂、為天下恥笑等等,倒還在其次。他不放心於皇上的,也正在此。他之所以一再要皇上以擇術為先,也同樣在此。皇上年輕有為,英明睿智,他早就心悅誠服了,但皇上畢竟還太年輕,尚未成熟,學識有限。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接觸、講學、磨合,他對皇上有了進一步的瞭解,知道他信賴自己,也相信他是一位值得倚仗的君主,自己應該無條件地輔助他做一番大事業。但既是大事業,就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曠日持久之下,皇上能有那耐心,能有那定力,能有那百折不回的勇氣嗎?這是隻有時間才能回答的問題,他不能不有所顧忌。
說到變革本身,他還是相信自己在《萬言書》中說的那幾條:慮之以謀,計之以數,為之以漸,而又勉之以成,斷之以果。謀慮在先,心中有數,循序漸進,穩紮穩打,堅決果斷,勉力而為,這是陶冶人才的必備條件與應有程式,更是變風俗、立法度必不可少的當然條件與程式。可想到這一層,他更不能不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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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遺事 第六十九回(4)
從來都說“有治人,無治法”。這話雖然過於極端,但是否有合適的官吏,確實是一切變法成敗的關鍵。自己在《度支副使廳壁題名記》中說的善法擇吏,或許更全面一些。最穩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