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切。我已經批了,正要轉給中書,你就拿去看看吧。此人或許條例司也用得著,由愛卿定吧!”神宗說著,就將一本厚厚的摺子,叫內侍遞給安石了。
這蘇轍原來在哪兒,怎麼又上了本摺子呢?
他老哥蘇軾到鳳翔府任判官,他不是藉口父親沒人照顧,辭了商州的軍事推官嗎?到英宗登基,他就做了大名府的留守推官;蘇軾也因為有呂公著推薦,由鳳翔回京參加學士院考試,透過後,做了直史館,到底入了館閣。可是不幸,到治平三年,修禮書的蘇洵,剛與同事將《太常因革禮》一百卷編纂好了,報給朝廷還沒有結果呢,就一病不起;跟著,竟就那麼去世了,不過五十八歲!到底是學者性情,臨去的時候握著蘇軾、蘇轍的手,只交代了一句話:“可惜我的《易傳》還沒有寫完!只能靠你們了!”父親去世,三年守喪,弟兄倆先求朝廷追賞了他一個光祿寺丞的空銜,就又回了眉州。到守孝期滿,這才剛剛回來。蘇軾好辦,原有館職,好安排,帶著直史館的頭銜分到官告院任職去了。蘇轍呢,原在外地,怎麼安排,不能不是個問題!不管怎樣,先上個摺子再說。他用心原比他老哥細密,又趕著要靠這個摺子打動朝廷,好找個出路,更加精心,這摺子自然有些分量。眼瞅著朝廷變動紛紜,怎麼著也要說幾句合潮流的話呀!也正是這一點,一下子打動了皇上。雖是越職上書,皇上不但不計較,反而褒獎有加了。
蘇轍的上書很長,不下萬言。說來說去,不過說了三件事情——冗吏、冗兵、冗費,請求從這三個方面節減經費而已。這樣的意思,從真宗時代開始,一直到神宗,說的人可是多了去了,蘇轍的上書並沒有多少新意。可從來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都沒像蘇轍的上書正好趕在點子上。除此之外,其他人的文章,大抵也沒有蘇轍說得精粹直切,刀刀見血。開宗明義,就說今世之患,莫急於無財。只有財,才是為國之命,萬事之本。國之存亡,事之成敗,無不由財而起。事勝財則無事不敗,財勝事則無事不立。這些話,句句都說到了神宗的心坎兒裡。說到要想去掉三冗,理財成功,必須擇人久任,雖仍不過是些老生常談,但最後談到世風,說當今士大夫好同惡異,疾成喜敗,不是出於自己建議的事情,小有齟齬就群起而攻之,徒成意氣,朝廷如果持之不堅,上有所疑,下有所攻,再好的事也必敗無疑,陛下要想成事,首先就必須力破浮議,不僅神宗動容,連安石也情不自禁地要將他引為同調了!
但安石冷靜下來,到底也看出了蘇轍上書的另一面:多少有些縱橫舌辯的陋習;而更為重要的,是他有些偏執,只看到節流,看不到開源,而且公然完全排斥開源,說是所謂“豐財者,非求財而益之也,去事之所以害財者而已矣”。他認為這就是根本,陛下抓住這個根本,就不會捨本逐末了。這當然有些問題。不過,能寫出這樣洋洋灑灑的文章,指陳時病,也就難能可貴了。畢竟還年輕,有些未必正確的見解,可以慢慢幫他在實踐中逐漸釐定。不僅因為皇上說了,這個人倒真是應該用的。
大宋遺事 第七十回(4)
呂惠卿、蘇轍,先就定下這兩個人,報請皇上,要他們做了三司條例司的檢校文字官員,負責一應檔案的起草準備等工作,也就不啻是個秘書長之類的角色吧!惠卿除了在條例司,還在中書兼了看詳中書條例,也是處理相關的文字事宜。
條例司其他官員的配置,安石也同樣頗費躊躇。是個廟,就有人舉薦和尚,被推薦來的人倒是不少,可總得仔細挑選呀!
有幾個人聯名來薦章惇章子厚,安石先就吃了一驚。這個人鋒芒畢露,事故不斷,推崇的固然說他博學善文,才大氣豪,攻訐的也都眾口一詞,說他品行不端,總是惹事生非。還沒入仕途,光考進士,就惹了一大堆是非。有人說他先考的乙科,也中了,嫌名次太低,連侄子都跑自己頭上去了,一氣之下,乾脆不要功名,重新投考了甲科。又有人說,他進士中的是第六名,卻嫌名次太低,吵著要與考官理論。人家要看他錄取的敕單,他居然賭氣將它扔到地上了!對朝廷這樣大不敬,愣是嚇得人家臉都白了!除此之外,誤入花叢的事也傳得沸沸揚揚。王陶做御史的時候,也有人舉薦他,說他才大堪用,久居朝外,有違聖朝敬賢若渴的傳統,請許他參加館閣考試,卻叫王陶一狀劾消了:沒說別的,還是說他人品不潔,不堪清要之職。安石自己是個一絲不苟的人,難免有個潔癖;何況,原先定的條例司取人標準,就是很高的呢!
“聽說這個人人品多少有些問題,怕不大好用?”安石直言不諱,說出了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