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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部分

醜》說:‘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而服孔子也。’大抵就有這個意思。像孔子的七十個子弟服從他那樣服從王道統治,這才真正能長治久安。而這一點,是光憑力量征服別人的霸道永遠沒法兒比的。”

“可除了商鞅,從來行霸道的人好像都嘴嘴不離王道,沒有一個敢彰明顯著地承認自己行的是霸道,這又是為什麼?”葉濤也來了興趣,問道。

“這就是我要說的王霸之道的另一個區別:王霸之分,在心不在跡。”安石說。

“什麼叫在心不在跡?”沈子平也插進來問道。

“要想治理天下,誰也離不開仁、義、禮、信。王道這麼做,霸道也得這麼做。否則,你就是再有力量,也不成。你再有力量,最多不過殺人。可老子有一句話說得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老百姓他根本就不怕死,你還耍什麼威風?所以要得天下、守天下,還得搞仁、義、禮、信。但王道行這四樣,因為本來就公平正直,是打心眼裡認同,做起事來自然處處合乎它們。霸道呢,心裡根本不信,不過因為利益的驅使,假惺惺地虛應其事而已。假的難以持久,總會露出馬腳,霸道所以難以持久。”安石解釋說。

“這麼說,天下是行王道的多呢,還是行霸道的多呢?”資深問。

“只有三皇五帝,行的是王道。此後,大抵王霸雜用,王道少而霸道多;有時是全用霸道。”安石抬眼望著前面的一派春色,思緒早已馳騁於千古興亡之中了。

“老師能不能舉一兩個具體例子?”元度請求。

“例子嘛——”安石略略遲疑了一下,就接著說道:“齊桓公進攻魯國,魯國眼看就要敗了,魯莊公只好獻地求和。會盟的時候,魯國的曹沫突然掏出匕首,脅迫齊桓公退出侵佔的土地。齊桓公為了保命,只好答應。晉文公攻打原國,先與士兵說好,三日內一定退兵。打了三天,雖沒攻下原國,間諜卻出來報告,說原國眼看就要投降,只要稍微再堅持一下,就能大功告成了。可晉文公怕失信於民,還是忍痛退兵了。這兩個人做的事都是萬不得已,並非真心實意,這就是霸道。”

“唐太宗是王道還是霸道?”資深問。

“霸道。”安石回答。

“當今天下,該效法堯舜,還是效法唐太宗呢?”還是資深問道。

“什麼時候都應該效法先王。但王霸雜用由來已久,對於霸道似乎也不必一棍子打死。還是我說的那句老話,法先王之意,通權達變,與時俱化,才能無往不勝。”安石總結說。

龔原又將話題引向性情,於是大家又都談起了性情。直到誰都飢腸轆轆,才盡興而返了。

過了一段時間,到開講的日子安石卻沒有開講,而是出了一道策題,他要考考大家:一是文字功夫;更重要的,當然還是查查他們的學識見解。反正都要考進士,他們也正巴不得有機會學一身功夫,練練身手!大家開啟策題一看,只見上面寫道:

問:聖人之為道也,人情而已矣。考之以事而不合,隱之以義而不通,非道也。《洪範傳》之陳五事,合於事而通於義者也;如此休咎之效,則予疑矣!人君承天以從事,天不得其所當然,則戒吾所以承天之事,可也。必如傳雲“人君行然,天則順之以然”,其固然邪?“僭常暘若”,“狂常雨若”,使狂且僭,則天如何其順之也?堯、湯水旱,奚尤以取之邪?意者微言深法,非淺者之所能造,敢以質於二三子?

安石承認天人相通,承認應該從天地變異中警惕驚懼,從而堅持真理,修正錯誤,但要把人的行事及其禍福,統統歸之於自然災變,他是反對的。說“予疑矣”,不過是策問不便表態的婉轉說法而已。人君怎麼做,天就怎麼表態,顯示相應的天象,純粹是無稽之談。“其固然邪?”同樣是無疑而問。下面的假想設問,層層遞進。先問,假如像通常理解的那樣,僭越犯上就一定引起久晴乾旱,狂妄無禮就一定導致久雨成澇,要是一個人既僭越犯上,又狂悖無禮,那天該怎麼辦呢?再問:唐堯、商湯都是古代的賢帝,並沒有失德,可那時既有水災,又有旱災,這該怎麼解釋?這兩問一設,等於安石自己已出面對“其固然邪”的問題,作了完全否定的回答。

大宋遺事 第五十八回(5)

問題既是從《洪範傳》引發的,大家當然都不陌生。能吃透安石思想的人,更知道該從哪裡破題展開了。大家研墨鋪紙,筆走龍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