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1部分

房產,門前一個橫塘,小小一座院落,不過七八間房子,原是安排安石他們讀書用的。地當鐘山與金陵府治中間,號稱半山,也稱白塘,環境倒是十分靜謐優美。王益的墳地就在鐘山東麓,離半山老屋不過三四里地。安石一家離開金陵,房子就退給原主人了。這次重來,先已打發氓兒過來聯絡了,人家仍然願意出租。雖然風風雨雨二十多年,房子倒還完好,一家人居住是不成問題的。氓兒如今也已年過三十,娶妻生子了。

母親很快就入土為安了,可安石心裡的悲痛,卻不是馬上就能平復的。老屋是父親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庭院房窗依舊,幾乎每一處都留著父親當年的蹤跡!他那痛苦,便又因為對於父親的思念而更加深沉,無邊無垠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要靜靜地回憶父母與自己在一起的許多事情。連兒時一些極為細小的情景,後來再沒想到過的,有時也會那麼清楚地凸現出來,就好像剛剛發生在昨天!情感的這種鉤沉釣遺的力量,連他自己往往也要莫名驚詫。除了母親,父親的許多事情,見過的,聽過的,常常也就在這個時候連成一片,叫他感嘆唏噓,不能自已了。

父親是個非常勤奮好學的人,也是二十二歲中的進士。他的治學,不汲汲於句讀點校、煩瑣意思,關注的是興廢存亡的大政方略與天地經緯的至道要理;他也沒有門戶之見,始終以開放的態度對待經史百家,無書不讀。他要真是狹隘保守,母親那麼簡單的幾句話,是根本沒法兒說服他讓自己博覽五行術數一類書的。連母親的廣泛閱讀,都有相當一部分是受他的影響。自己能有今天的開闊胸懷與兼收幷蓄的普泛眼光,從根本上說,更主要的是得力於父親,連自己的思維所向,取捨好惡,有很多都與父親相差無幾!

西漢的桑弘羊、唐朝的劉晏,那是幾乎人見人罵的,可父親卻說:“桑弘羊、劉晏,世不常有,可惜!”

自己當時聽了,幾乎驚得嘴都合不攏了,問他:“啊呀,他們不是從來都被人罵成聚斂之臣的嗎?您怎麼還誇他們?”

父親說:“那是酸儒的偏見。大宋要是也能出那麼一個人,也就不至於落到這麼窮兮兮的地步了!”

當時自己還不大懂。直到現在,才知道他是對的。

父親還有一股摧折豪門的膽識氣魄。不論到哪兒做官,他的鋒芒所向,始終是對著不法豪門的。他在臨江軍做判官,那兒多的是不法豪門;而知軍大人又與他們沆瀣一氣,暗中包庇縱容,更鬧得不堪入目。父親硬是與他們對著幹,先以大義折服知軍,然後抓住一個最兇橫不法的傢伙狠治不貸,到底替老百姓出了一口惡氣。雖然後來還是被知軍找個藉口,攆到新淦縣做了知縣,父親的鬥志與氣概,卻一點兒也沒有挫折。自己就是那時,出生在臨江軍府治的維崧堂裡。比起父親,自己摧折兼併與不法豪門的魄力勇氣,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想到這裡,安石不由得喟然長嘆了!要是父親健在,以他的學識魄力,是很能夠做一番事業的,可他剛四十六歲,就暴病身亡了!人們常說,英武之才,天不予壽,難道是真的嗎?他真有些茫然了。

日夜不停的思念悲傷,終於使安石的身體愈來愈差,他又開始有些便血了。吳夫人急得什麼似的。幸虧一向為他家治病的陳景初得到訊息,趕了過來。有他細細診治,這才穩定下來,只等慢慢調養復原了。

一天,正坐在廳堂里納悶,打門外來了個送快信的急腳子,進門就嚷:“快,我要見舍人大人!”

安石離京的時候,不正做中書舍人、知制誥嗎?舍人正是他官名的簡稱。

氓兒將他引到安石身邊,安石問他:“找舍人有事嗎?”

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大宋遺事 第五十六回(4)

急腳子道:“有一封急信要交給他本人。”

安石道:“拿出來吧。”

那人打懷裡掏出急信,安石接過正要拆開,他又一把奪過去了:“豈有此理!給舍人大人的信,你怎麼隨便拆?還懂不懂規矩?”

安石一愣!

還是氓兒反應快,喝道:“他就是我們大人,還上哪兒找大人去?”

這回該那個人發愣了。睜著眼瞅了半天,眼前的這個人,枯眼黑瘦,衣著普通,怎麼看也不像個大人,不是個老兵才怪?

安石知道他誤會了,笑道:“我就是王安石,沒錯的。”

那人這才叩頭如搗蒜,賠禮道:“小人一時眼拙,大人千萬原諒!”

安石問明他是打京裡來的,給了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