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他,才把臉色轉了過來,掏出三塊洋錢,向桌上一放。冷竹江道:“這裡家人等小侄自己賞罷,世伯不必客氣。”唐金鑑道:“不是呢,這是昨天二百塊裡面的呀!我拿到大街上裕豐錢莊上兌的,據莊上的夥計說,洋錢不好,所以交還了老世侄,還望老世侄吩咐賬房,以後遇著不好的洋錢,不準亂攙,免得壞了書香門第的聲名。”冷竹江答應了一聲是,告知賬房,賬房裡接著洋錢一敲,說這三塊都是好的為甚要換?況且洋錢上的印,也不是我家的,這就奇怪了。冷竹江仔細一看,卻是三塊龍洋,明白唐金鑑的用意。龍洋的市價,只換得九百七十文,比起英洋來,欠少了二十文,這位老世伯,難道是養在銅盆裡的麼?連這區區六十文銅錢,也值得撒個謊?虧他和我談起開口也是道義之交,閉口也是道義之交,只准用夏變夷,不準用夷變夏,為什麼用起洋錢來,卻變成了一個反比例呢?想到這裡,不免落下淚來,替中國讀書人傷心一番。還是那同事做事爽快,換了三塊英洋,送與唐先生道:“老先生,洋錢上是有印的呀?”唐金鑑也不覺得這話的輕重,接著去了。過了幾天,冷鏡微身體痊癒了,家丁拿進了一張名片,送與冷鏡微。冷竹江瞧見名片上的字,就有些不願意。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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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講陰陽怕逢彭抹布 談理學轉薦魏書箱
卻說冷竹江瞧見的名片,你道是哪裡送來的?當下家丁遞過的名片之後,站在一邊稟道:“彭道三老爺,請俺家少爺吃午飯,只是送名片來的僕人,卻是唐先生的孫少爺充當的,這事倒有點蹊蹺。”冷竹江聽到這個情節,知道是唐金鑑討謝儀的圈套,吩咐家丁拿自己的名片,說俺家少爺身體還沒結實,不能奉陪,彭老爺有甚要事,便請枉駕一談。那唐金鑑的孫少爺,接著名片在手,臉上漲得飛紅。被這家丁神頭鬼腦的盯了好幾眼,盯得那個孫少爺,抱頭鼠竄的去了。不到半點鐘,彭道三撐著一枝毛竹煙管,慢慢走來。剛到門首,便停住了腳步,向門上望了好一回,通了名片,由冷竹江迎了進去。原來這彭道三的生平,極講求理學,只是一件,看銅錢是非常的鄭重。
所以他的技藝也極多,太乙、奇門、六壬、文王課,件件都有些門徑。遇著人家造起陰陽宅來,不管人家請不請,他都好好的開一個課單來,至少也要十干左右的謝儀,才肯罷休。人家因他是著名的紳棍,各事總不敢礙他,替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做彭三抹布。無論什麼事情,經他過一過手,都要抹去幾文的。
這番唐金鑑託他來討謝儀,準他一個二八提籃,自然是上好的差使。他卻故意的談些閒文,向冷竹江道:“竹翁你的尊宅,是哪一位看的門相呢?今年這個門相,倒有些尷尬。”說著便用指甲細細的一抓,嘴裡嘰嘰咕咕的念些什麼歌訣,無非是青龍白虎,螣蛇玄武,以及青黃白黑等類的話頭。唸了好一陣,起身賀道:“照著這個門相,今年卻是黑煞當頭,虧的有幾重文昌,在裡面解救,這都是尊家世代書香,積下來的功德呀。
聽說令世兄有些貴恙,是哪位先生看好的?”冷竹江道:“是唐世伯金鑑先生看好的。”彭道三道:“唐老金也有這般的造化麼?真正是萬把銘搭,搭住個五路財神了。本來今年正月十五的那天,書院裡甄別的時候,我瞧見他提著筆硯,在大門口點名,覺得他的氣色,就十分漂亮,臉上的壽斑,一塊塊的都是發的銀灰色,陰隙紋的上面,新添出一粒芝麻大的紅病來。我便在袖子裡掐了一個梅花神數,斷定他今年總有幹金的進項。
但是他的局境,是瞞不住我們的。他前年進了學,還是我的小兒,替他做的派保,照著他們家裡的老規矩,至少總要三塊錢的贄敬。哪知道贄敬並沒領到,倒貼去三百銅錢的麵票。本來指望他不收,不料他竟老實的收了去,連一杯水酒都沒有請過人呢!竹翁你替我想一想,照這樣的做廩保,除是吃的西北風長大的才好。人家還補甚麼廩,讀什麼書,到得沒有人補廩,沒有人讀書的地步,這斯文一脈,不是平白被他斬斷了麼?所以有幾個老朋友談起,都是怒氣沖天的,叫我們小兒尋他一個破綻,送他押學。竹翁不是我誇口,這些地方,我的見識卻就老當了。我說送他押學,除是那學裡老師,膽有鬥樣大,嘴有海樣寬,一口吞他肚裡才妥當。若是吞不下他,只怕那老師的鍋底,給他吃穿還不算,連孔子大成殿上石頭縫裡的青草,也要啖個精光呢。看來這筆債,那唐老金是要帶到來生的了。小兒無可奈何,忍氣吞聲的兩年。偏偏絕處逢生,那唐老金三世儒醫的牌子,冷灰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