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和您一起過冬至了,”樂芸突然把手放到嘴邊捂著,滿足地吐了口氣,“希望今年冬至之前喜總管能回來。”
“能有你們,是我的幸運。”沈融陽看著她孩子氣的動作,微微嘆息。
樂芸眨眨眼,想把湧到眼眶的淚意眨回去,終究還是忍不住背過身去偷偷擦掉,才又轉回來。“能有公子,才是我們的幸運。”
她還記得剛認識沈融陽的時候,他還很小,卻已經一副老成的模樣。如意樓有今天的規模和成就,離不開歷代樓主的苦心經營,更離不開沈融陽的能力和手段,老樓主逝世時,沈融陽也只是微微哀慟,卻無眼淚,但他們比誰都要明白,在他看似淡然隨意的外表下,卻是一顆願意去保護自己身邊的人的心。
他本該是意氣風發的,瀟灑不羈的,如果沒有這身上的殘疾,如果他能下地走路……老天何其殘忍……這樣的公子,但凡是略有慧眼的女子,沒有不會發現你的美好的吧,只是要怎樣的女子,才能入了你的眼,與你白頭……
“公子。”一身灰衣的女子抱著一個酒罈子走過來,芳華正盛,卻挽髻作未亡人妝。
“哀思。”沈融陽挑眉,有點訝異。“你說下兩個小菜,怎麼抱了個酒罈子來?”
哀思本不姓哀,只因父母從小為她訂下的夫家死於戰亂,兩人本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對方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她有感於世道無常,自此心灰意冷,不想再嫁,便作了今日這般裝束。
“來人送來陸教主手書,又附送上這酒。”
沈融陽開啟信封。
此酒名雪釀,需冬日於梅開雪落之時酌。聞君喜竹,邀十二月初二共赴黃山觀雪竹。
短短兩句話,卻令沈融陽慢慢揚起笑容。
此信是報教中無恙之信,更是定下相會之約的信。
陸廷霄此人,果真有趣得很。
沈融陽撫掌大笑,引來樂芸和哀思面面相覷,認識公子二十餘年,從未見過他如此暢快的笑。
少時,又有一人來報,卻讓沈融陽再也笑不出來了。
冷月刀蘇無傷之子蘇勤,死於成都府祈鎮春歡樓內。
那個笑著對他說,要先走萬里路,然後學他一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少年……
那個拍拍他的肩膀,豪氣說既然我們都同往賞劍大會,那就一起上路的少年……
一股悲哀從心底淡淡地蔓延開來。
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緊,沈融陽閉上眼。
第 18 章
“來,張開嘴。”
精緻小勺盛著蓮子粥遞過去,小嘴微微張闔來者不拒。
“乖,再來一勺。”
喂的人很滿意,又盛了一勺遞上前,對方卻扭動身體,不肯再吃了。
“搖光,不吃完的話今天就不帶你出去玩了。”那人微微皺眉,半哄半威脅道。
對方果然安靜下來,露出羞澀的笑容,吃下粥,卻依舊不說話。
阿碧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公子……”她輕輕地出聲,背對著她餵食的人轉過身來,正是那天滿臉憤恨的翩翩公子陸輕璽,只是現在的他卻神色平和,甚至還殘留著片刻之前的溫柔,讓阿碧暗暗一嘆。
“我大哥他們脫困了嗎?”陸輕璽把小碗放在桌子上,又拿布輕輕拭去搖光嘴上的殘漬,神色是意料之中的平靜。
“是的。”阿碧微微垂下頭,“本來預計能夠困住他們五天的,現在卻只有一天,就讓他們走了,那我們的計劃……”
“罷了,我早就說過此路不通,他們不聽,平白看輕了我大哥和沈樓主,枉我還在我大哥面前作了一回小人。”他抬手製止阿碧的話,輕輕一嘆,便連轉身坐下的動作都優雅得很。“北溟教總壇中陣法甚多,非輕易能取,此事容後再議便是。”
“阿……璽……咯咯……”名叫搖光的少女容貌秀致清麗,神情卻宛如稚子,不解人事。
陸輕璽的神色溫柔起來,手撫著她的烏髮。“阿璽哥哥在這裡。”
“搖光的病……?”
“上次御醫來過,說搖光的病,除非有神蹟,否則這輩子她都不可能恢復過來了。”陸輕璽淡淡道,溫柔的神色卻一點一點的,染上悲哀,那悲哀彷彿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看得連阿碧都覺得也慢慢地悲傷起來,不知道是為他,還是為自己。
除去人事不知的搖光依舊笑得沒心沒肺,其餘兩人就在那裡靜靜地站著,默然無言。
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