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脫下上衣遞給郝梅,郝梅接過,蓋在芸芸身上。
老潘問:“孩子睡了,我騎快點兒?”
郝梅搖頭。
老潘說:“那,照舊慢慢騎?”
郝梅點頭。
寂靜無人的馬路上,老潘赤裸著上身,從容不迫地蹬車。
從郝梅的視角看去,老潘赤裸著的上身,寬而健壯的雙肩,老潘一邊蹬車,一邊哼起了草原上的歌,那是一首聽來很古老的韻調憂鬱的蒙語歌……
三輪車進了院子,鄰居們的窗子都黑了,老潘從郝梅懷裡抱過芸芸,郝梅開了門,她在先,他在後走進屋裡,郝梅扯了一下燈繩,可燈並沒亮。
老潘走到她跟前說:“等我走了再點蠟吧……”
火柴在郝梅手中熄滅了。
老潘握住了她那隻手說:“可是,我又不想……走……”
郝梅起先任他握著,繼而使勁抽出了手。
她轉身,欲離開他,他抓住了她的胳膊。黑暗中,她目光咄咄地瞪著他,他喪失了勇氣,放開了她的胳膊。
老潘說:“看來,我還是……走的好……”——他走到門口,返身低問:“你不跟我去關門麼?”
她猶豫了一下,跟著他往外走。
在最後一道門內,他又站住了,轉過身說:“很遺憾。芸芸開始本來很高興,可是,後來卻被我惹得不那麼高興了……”
在他的盯視之下,她低著頭。
老潘說:“不過,我想問一句,你……今天晚上高興到江邊坐坐麼?”
郝梅漸漸抬起頭,點了一下。
他突然衝動地擁抱住了她,並吻向她的嘴唇,她無聲地推拒著,他企圖憑男人的力氣征服她,她騰出手來,打了他一耳光。
他放開了她,垂下了頭,背靠門框,一時間一動不動。
她望著他,開始憐憫他。
他一轉身,欲推門而去。
她卻又扯住了他。
她用另一隻手輕輕插上門扯著他,注視著他,倒退著,又將他引到屋裡。
他又一次擁抱住了她,她仰起了臉,閉上了眼睛,期待著……
他的嘴唇剛吻向她的嘴唇,燈突然亮了。他們倏地分開,目光同時望向床上的芸芸。
芸芸在床上睡得很熟。
他們的目光接觸時,都顯得那麼窘,那麼不知所措。
她走到床邊,坐下了,卻並不望他,低著頭。
老潘說:“和我結婚吧!”
她彷彿沒有聽見,毫無反應。
老潘又說:“我比你大兩歲。我不在乎你能不能開口說話,我不在乎你現在還沒工作。”
郝梅毫無反應。
老潘繼續說:“而且,我是那麼喜歡芸芸。我覺得,如果能有你這麼一個女人一生為伴,如果能有這麼一個女兒,我這輩子也就夠有福氣的了。”
郝梅漸漸抬起了頭。
老潘索性說個徹底:“我的親父母也都去世了,親哥哥姐姐也都另立門戶了,親弟弟妹妹也都結婚了……就剩下我還是光棍一條,守著兩間空房子。下班回到家裡,一個人冷冷清清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如果我們結婚了,可以在這兒開一個門,”他在牆上比劃著,“或者,在這兒開一個門也挺好。”
郝梅望著他比劃。“那樣一來,我們住得夠寬敞的了!你不必立刻回答我,但我也求你,別立刻拒絕我,別立刻破碎了我的美夢。你考驗我一年,或者兩年,或者三年,行嗎?”
他的口吻是乞求式的。
郝梅終於點了點頭。
老潘真誠地說:“如果,在這期間,你又遇上了一個愛你的男人,你覺著他比我好,我絕不會抱怨什麼的。我傷過女人的心,我被女人傷心也是應得的報應……”
《年輪 第五章》11(5)
郝梅不由得笑了一下,她從布袋裡取出那條煙遞給他。
他接過煙,因為剛才的衝動沒有得到滿足,似乎仍欲對她有所舉動。
她指指芸芸,指指窗子,又指指自己心窩。
他戀戀不捨,若有所失地走了。
郝梅起身拉上了窗簾,郝梅替芸芸脫衣,從芸芸兜裡翻出了一個小玩具,餐巾紙,和一些碎片——是王小嵩那張照片被芸芸撕了。
她發現芸芸手臂上有新舊牙印——她疑惑不解,本打算推醒女兒問個究竟,又不忍,她摟著女兒睡下了。
半夜郝梅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