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的錢━━”我的心情簡直是“黃鶴樓上看翻船”,幸災樂禍,艾先生不理,做個
手勢叫我譯下去。“━━有關皮貨部分,本公司已初步同意,如貴公司歸還過去向
本公司所支取的××元美金的款項,本公司願再開信用狀……”
三毛譯到此地聲音越來越小,而艾先生興奮得站起來,一拍桌子,大叫∶“真
的?真的?沒有譯錯嗎?他們還肯跟我們做生意嗎?太好了,太好了━━”我有氣
無力的癱在椅子上∶“但願是譯錯了。”他完全忘記我了,大聲叫秘書∶“卡門,
卡門,趕快打電話告訴工廠━━”好吧!大江東去浪淘盡……手中抓著的信被我在
掌中捏得稀爛。從另外一間傳過來卡門打電話的聲音。
“是,是,真是好訊息,我們也很高興。陳小姐要的貨?沒關係,馬上再做一
批給她,不會,她不會生氣,中文信就是她給譯的……”
精神虐待,我還會再“從”頭來過嗎?
一刀一刀刺死他
我慢慢的站起來,將捏成一團的信塞在艾先生的西裝口袋裡,再用手輕輕的替
他拍拍平。“你,好好保管這張寶貝━━”我用平平常常的語氣對他講這幾句話,
眼睛卻飛出小刀子,一刀一刀刺死他。
“陳小姐,你總得同情我,對方不要了,你自己說要,我當然想早些脫手,現
在他們又要了,我們欠人的錢,總得跟他們做,唉,你看,你生氣了━━”“我不
在乎你跟誰做,照這封中文來信的內容看來,你們自己人將生意搞得一塌糊塗,現
在對方肯跟你再合作,是東方人的氣量大,實在太抬舉你了。”
“陳小姐,你馬上再訂貨,價錢好商量,二十天給你,二十四小時空運大阪,
好吧?”
我拿起大衣、皮包,向他搖搖手∶“艾先生,狼來了的遊戲不好玩。”
他呆掉了,氣氣的看著我。我慢慢的走出去,經過打字機,我在紙上敲了一個
M。(西班牙人懂我這M是指什麼,我從來不講粗話,但我會寫。)雄心又起經過
這次生意之後,三毛心灰意懶。“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又過起半
嬉皮的日子了。上課,教書,看看電影,借鄰居的狗散步,跟朋友去學生區唱歌喝
葡萄酒,再不然一本惠特曼的西班牙文譯本《草葉集》,在床上看到深夜。
沒有生意沒有煩惱,但心中不知怎的有些悵然。生活裡缺了些什麼?
前一陣郵局送來包裹通知單,領回來一看,是讀者寄來的精美手工藝,要這個
三毛服務站試試運氣。我把玩著美麗的樣品,做生意的雄心萬丈又復活了,打電話
給另外一個朋友。
“馬丁先生,我是三毛,您好,謝謝,我也很好。想見見你,是,有樣品請您
看看,一起吃中飯嗎,好,我現在就去您辦公室━━”我一面插熨斗,一面去衣櫃
裡找衣服,心情又開朗起來。
出門時抱著樣品的盒子,自言自語━━“來吧!小東西,我們再去試試運氣。
啊!天涼好個秋啊━━”平沙漠漠夜帶刀我們的三毛,走啊走的,走到撒哈拉去了
,她的朋友們總要說矣∶“嗨!三毛,好好的德文教授不幹,何必呢!”
她留學過西班牙,在馬德里大學畢業,美國伊利諾州的公務員也檢定及格。
可是,她一直說∶我喜歡流浪。
我初抵沙漠時,十分希望做世界第一個橫渡撒哈拉沙漠的女子探險家。這些事
情,在歐洲時每夜想得睡不著,因為,沙漠不是文明地帶,過去旅行各國的經歷,
在此地都不太用得上。想了快半年,還是決定來了再看情形。當然我不能完全沒有
計劃的來,總不能在飛機上,背個大水壺往沙漠裡跳傘。我先到了西班牙屬地,撒
哈拉沙漠的首都━━阿蘊。說它是首都,我實在難以承認,因為明明是大沙漠中的
一個小鎮,三五條街,幾家銀行,幾間鋪子,倒是很有西部電影裡小鎮的荒涼景色
和氣氛,一般首都的繁華,在此地是看不到的。
我租的房子在鎮外,雖說是個破房子,租金卻比歐洲一般水準高很多。沒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