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來了。
“那麼遠,你昨天怎麼知道有人來了?”我問他。“我就是知道啦!”他說。
我猜他是看煙塵的。沙漠人有他們過人的靈敏和直覺,畢竟這片土地是他們的。
到了那個千瘡百補的大帳篷時,女人都羞得立即蒙上了臉,小孩子有三、四個
,我一近他們,他們就譁一下又叫又笑的逃開,我一靜,他們又聚上來。實在是不
懂,這一家人━━就只一家人,住在這荒郊野地裡做什麼?
當時,西屬撒哈拉的原住民族,是可以拿補助的。每一個家庭,如果沒有工作
,西班牙政府補助他們九千元西幣,在當時相當於四千臺幣左右。用這份補助,買
水、麵粉是足夠了,至於要吃什麼肉,只好殺自己的羊或駱駝了。
我們去的那個帳篷沒有駱駝,只有一小群瘦極了的羊,半死不活的呆站著。
去了帳篷,我們搬下了白糖和麵粉、藥。而那時候,一個穿著袍子的黑人正開
始起火━━用拾來的幹樹枝,起火燒茶待客。他們有一個汽油桶裝的水,很當心的
拿了一杓出來。
喝茶時,荷西和我的眼圈上立刻被叮滿了金頭大蒼蠅。黛娥用草帽矇住頭。我
們,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很快跑到女人堆裡去了,那個回教徒,三個太太加一位老
母親,都住在一起。
“外面那個黑人是誰?”我問。
女人們聽不懂我的話,推來推去的笑個不停。一般阿拉伯人膚色接近淺淺的棕
色,並不是黑的。
那一天,我們喝完了茶,就告辭回家了,走之前,黛娥他們車內還有半盒子的
雞蛋、幾顆洋蔥,我們盡己所有的,都留下了才去。
這件事情,很普遍,事後也就忘了。
過了十幾天以後,晚上有人敲門,我跑去開門,門外就站著那個帳篷中相遇過
的人,夜色裡,跟著一個穿袍子的黑人�那個燒茶水的。
我大喊了一聲∶“荷━━西━━來━━”那個人對我們夫婦說,要送給我們一
個奴━━隸,說著往身後那個高大的黑人一指。
我們拚命拒絕,說家太小,也沒有錢再養一個人,更不肯養奴隸,請他不要為
難我們,這太可怕了。
那個主人不肯,一定要送。又說∶“叫他睡在天台上好了,一天一個麵包就可
以養活了。”
我拉過那個黑人袖子,把他拉到燈下來看了一看,問他∶“你,要不要自由?
如果我們先收了你,再放了你,就自由了。要不要?”
那個奴隸很聰明,他完全明白我的話,等到我說要放他自由,他嚇壞了,一直
拉住主人的袖子,口裡說∶“不、不、不……”
“你給他自由,叫他到哪裡去?”主人說。
“那你還是把他帶回去吧!我們這種禮物是絕不收的。”我喊著,往荷西背後
躲。
“不收?”“真的不能收,太貴重了。”
“那我另外給你們一樣東西。”主人說。
“只要不是人,都可以。”我說。
那個送奴隸的人彎下身去,在一個麵粉口袋中掏,掏出來的就是照片中那隻羊
皮鼓。
這個東西,使我們大大鬆了一口氣━━它不是個活人。
以後我們在家就叫這隻鼓━━“奴隸”。
搬家到迦納利群島去時,我們打扮房子,我站著指點荷西∶“對,把那個奴隸
再移左邊一點,斜斜的擺,對了,這樣奴隸比較好看……”
在一旁聽的鄰居,一頭霧水,頭上冒出好多問號來,像漫畫人物一般━━好看
。
白馬不是一輛吉普車,只是一輛普通的小型汽車。吉普車是每一個沙漠居民的
美夢,可是太貴了。
我們━━先生和我,不喜歡分期付款,因此縮衣節食的省哪━━省出來一輛最
平民化的汽車錢。指定要白色的,訂了一個月不到,汽車飄洋過海的來了。
沙漠的白天,氣溫高過五十度以上,車子沒有庫房,就只有給它曬著。等到下
午由我開車去接先生下班時,得先把坐墊上放一小塊席子,方向盤用冷水浸過的抹
布包住,這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