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她形容剛去沙漠的感覺,是一種極度的“文化驚駭”。她不能說兵們落後,因
為落後是比較,但對於那樣的生活方式,的確非常吃驚,甚至帶著點後悔。
三個月後,她與荷西結婚了,還是決定留下來。
“好奇心上,當然可以得到很大的滿足,因為,所看的一切都是自己從來不知
道的━━大地的本身,就把你帶入一個異境裡。不過,心情卻極端苦悶。”
她發現自己退步很多,荷西下班回來,不是說∶早上水停了,去隔壁提水,就
是買了便宜的西瓜,東西又漲價了。生活上最起碼的欠缺,造成了情趣的枯竭。
“為了補救,我們買了很多有關已婚婦女的心理學書籍━━的確,很多心理上
的問題都發生在自己身上。”
感情適應上的困難,使她一度想與荷西分開。
“不是吵架,”她說∶“是對婚姻生活的失望,而這種失望是我造成的。荷西
要娶的我,絕不是那時候的我。當時的情況,幾乎陷入絕境。”
荷西上班了,她被封閉在家裡,熱風似火般燃燒,鄰居們無話可談。
“我非常苦,非常寂寞,甚至發生這樣孩子氣的事∶荷西上班,我把門一擋,
眼淚就流下來了。我說∶“荷西,你不許去,你一定不許去,你去,我就拿刀殺你
!””
然後,她笑起來了,露出參差可愛的牙齒。
荷西還是走了。她只有呆坐地上,面對幹禿禿,沒有糊水泥的牆。
長期觀察一種風俗之後,和做遊客的心情不一樣了。她細細想,一個一個想,
生活裡的枝枝葉葉,之後,提起已經停了十年的筆,寫下沙漠生活中第一個故事∶
《中國飯店》。
十年前,二十三歲,正確一點推算,她十四、五歲即以“陳平”的本名投搞。
作品不多,零零散散的短篇小說和散文,分別發表在《現代文學》、《皇冠》、《
幼獅文藝》、《中央副刊》和《人間副刊》。
嚴格說起來,它們蒼白、憂鬱、迷惘,充滿了對生命、真理固執的探索,而撒
哈拉的一系列故事,健康、豁達、灑脫不羈。
“出國以後,我就沒有再接觸過詩、書和文學了。等《中國飯店》寫出來以後
,一看,我就說,這不是文學。跟我以前的作品完全不一樣。”我忽然有一種說不
出的傷感,我變了,我所寫的,不再是我過去關心的人生,現在所寫的,都是我的
生活,技巧上不成熟,只是平鋪直敘述說彤活。”
只是,筆也再沒有停下。
生活,是一種更真實。
她想起在文化學院選讀的哲學課程。
“哲學並沒有使我找到生命的答案,我唯一學到的是分析。研究哲學,對我是
一種浪漫的選擇,當初以為它能解釋很多疑惑,事實上,學者的經驗並不能成為我
的經驗。”
她換了一個坐姿,抱著膝蓋沉思。深藍幾何圖案的地毯上,擱著菸缸、茶杯。
書桌一角的檯燈,灑下柔和寧靜的亮光。
“我只能說,生活把我教育出來了,哲學是基礎,人生,根本不能問。”
沙漠給了她答案。定下來後,幾乎拋棄了過去的一切。
她開始對四鄰產生關切∶“以前的好奇還是有距離的。好奇的時候,我對他們
的無知完全沒有同情心,甚至覺得很好,希望永遠繼續下去,因為對一個觀光客來
說,愈原始愈有”看”的價值。但是,後來他們打成一片,他們怎麼吃,我就怎麼
吃,他們怎麼住,我就怎麼住。”
不會再把鄰人送來的駱駝肉偷偷開車到老遠扔掉了,對於風俗習慣,也不再是
一種好奇的觀察。
“我成為他們中的一份子,個性裡逐漸摻雜他們的個性。不能理喻的習俗成為
自然的事,甚至改善他們的原始也是不必要的。”
在她眼裡,他們是很幸福的一群人。
許多沙漠朋友問∶“你認為撒哈拉怎麼樣?”
她反問∶“你呢?”
“我覺得它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她重重的說著“最”,代他們深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