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傷感地說:“是啊,潘銘鍾就是讀書讀死的呀。”
歐陽賡說:“詹姆斯,你別提潘銘鍾了,一想到他我就特別難過。”說著,嗚嗚放聲哭了起來,拼命地用衣袖擦拭著雙眼。
詹天佑也控制不住自己,兩行眼淚如連線的雨珠一樣往下掉。
林蔭道那邊走過來幾個人影,詹天佑拉了拉歐陽賡的衣角,他們鎮定下來,用衣袖把眼淚擦乾。那幾個人走近了,啊,原來是吳應科、蘇銳釗和陳鉅溶。
後學堂裡除了中國教習外,還有一些英國教習,這些經受過駐洋肄業局嚴格管理和訓練的幼童們很快適應了福州船政後學堂的學習和訓練,而且與英國教習相處得特別融洽,他們在美國學習的數理知識和英語特長大大地幫了他們的忙,他們在駕駛機器方面的悟性也讓中英教習們讚歎不已。
很快到了這一年的春節。在一天上課的時候,李成對大家說:“告訴諸位一個好訊息,你們早年赴美,至今都沒有見過家人,黎兆棠大人念你們來學堂後能克已奉公,精研技藝,特批准你們今年春節回家與家人團聚!”
幼童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著李成。李成說:“不僅給假你們回家過春節,而且還要按路程遠近,分別發給各位路費。”
大家熱烈地鼓起掌來。
李成說:“這段時期的課今天暫時結束,大家明天開始就可以整理行裝回家過春節了。不過,要強調一點,元宵節後一定要準時回來,正月十八日學堂要唱名。如在家裡延宕不歸,學堂將會按學規除去學籍。”
學堂放春假讓大家回家與家人團聚,這是大家都沒有想到的,原來以為要等兩年後畢業才能回家呢,於是,這天晚上,大家湊分子,上街找了一家飯店好好聚了一下,這是自在哈德福郊外班丹湖野營之後幼童們的第一次自主*,只是人數減少至只有十六人。大家特地向店主要了兩瓶紅酒,開心地相互碰著酒杯,雖然好久沒有這樣放鬆過,但他們還是能剋制自己,沒有一個人喝醉。
有意思的是,這個班十六人差不多都是廣東籍,只有薛有福是福建人,黃季良籍貫雖是番禺,但他的家人在上海,所以除這兩人不回廣東過年外,其他十四人全都準備回廣東家鄉過春節。
換下水師服,穿上文童裝,長袍馬褂,戴著瓜皮帽,幼童們的威武雄姿又變得文質彬彬了,坐上上海經福州開往香港的輪船,這次的輪船不是英國船,而是大清國自己的火輪。詹天佑與同伴們看著船杆上飄揚的大清國國旗,心裡很是興奮了不少。當年容閎帶著他們二十五個廣東幼童從香港到上海搭乘的是英國火輪,船杆上飄揚的是英國旗,後來往返美國的輪船雖然船的名字一個叫“中國”號,一個叫“北京”號,可船主還是美國的,船上掛的是美國旗,幾個月前從上海到福州,雖然也是坐船,可大家心情低沉,根本沒有注意到船是哪一國的,今天終於看到大清國旗飄揚在海輪上,詹天佑與同伴們多少感到了大清國追趕世界潮流的步伐。這面大清國旗與當年飄揚在美國哈德福駐洋肄業局前的那面旗有所不同,當年那面旗是三角形,據說,慈禧太后之所以選定三角形,就是要用中國古代傳統的三角旗區別於世界各國的長方形旗,以示大清國之不同於番夷諸國,現在這輪船上的大清國旗則是長方形,據說,也是慈禧太后根據李鴻章的意見改回來的,認為世界各國的旗都是長方形,大清國的旗也應與世界各國一體。
十四人同船到達香港,在香港靠岸後,來自香山、四會、新會的幾個人各自回自己的家鄉,詹天佑與南海籍的老鄉楊兆南、鄺泳鍾、蘇銳釗四人坐上了香港開往廣州的客輪。船行入珠江口,大家知道離廣州越來越近了,看著波光鱗鱗的江面,遠望虎門兩岸蒼鬱的山野,大家心中都一番激盪,珠江的水越來越平緩,可詹天佑和他的同伴的內心卻越來越激躍,十年了,正是青春年少的十年,美國變化了,日本變化了,上海變化了,福州也充滿了生機,廣州呢?廣州變化了嗎?那又變了多少呢?詹天佑的眼前再次浮現十年前天字碼頭家人送別的情景,可那畢竟是自己離家前與親人的最後一次離別,家人奔跑在天字碼頭到大沙頭江岸的畫面定格在了他幼小的腦海中,十年過去,儘管是模糊的,但總是揮之不去。人呢,家裡的人都變了嗎?詹天佑算了算,按家鄉的習慣算虛歲的話,自己今年是二十一歲,父親應該是五十九歲、母親五十一歲,都已步入老齡了,大姐瓊仙應是二十九歲、二姐和仙應是二十三歲,弟弟天佐應是十七歲。
遠遠地望見番禺蓮花山的蓮花塔,鄺泳鍾首先叫了起來:“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