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佑說:“那我去見欽差大人和總督大人!”
何如璋擺擺手說:“他們現在正在焦急等待朝廷的指令呢。你以為他們不急啊,他們比你我還急呢。可是,在這戰與和的國策問題上,福州這裡真是沒有哪一位大員能擔當得起啊。你說,眼看著法艦就在眼前,大家能不急嗎?可是沒有辦法,我們拿的是朝廷的奉祿,必須遵守朝命啊。你以為李鴻章大人不急嗎?他深知我大清國水師才剛剛起步,不想捲入戰爭削弱力量啊。”
詹天佑說:“備戰迎戰不是更可以鍛鍊水師嗎?”
何如璋擺擺手說:“戰爭一旦發生,那就不是鍛鍊的問題啦。兩次鴉片戰爭中主戰的大臣沒有一個有好結局,現在誰還敢主戰呢?”他扶了扶自己的烏紗帽。
詹天佑望了望他,沒有再出聲。
何如璋說:“天佑啊,你回去吧,現在欽差大人和總督大人那兒我都難見到,你一個五品教習怎麼能說見就見呢?回去吧,好好安慰學員們,告訴大家,既然知道英勇衛國,就要認真精研技藝,他日報效國家的日子還長著呢。”
詹天佑失望地回到後學堂,但他只要有空,就會拿著一架望遠鏡到高地巡望馬尾港裡的中法軍艦,每一次,他都要特別留意揚武艦所在的位置,那可是福建水師的旗艦啊,不僅他自己在上面服務了很長時間,而且那艦上還有他多位一同留美的同學。
這一天,也許是詹天佑終生難忘的一天,那是1884年8月23日(清光緒十年),農曆的七月初三,剛好是二十四節氣中的處暑,馬尾港在酷熱的陽光照射下格外安靜,12艘法國軍艦依次排在軍港的一面,法國國旗在旗艦上威風地飄揚,大清國的船艦則在另一側,旗艦揚武艦上的龍旗同樣在迎風招展。
詹天佑給學員們講了一個上午的測繪,吃過午飯,他實在覺得有些疲倦,回到房間打算小睡一會兒。他取下帽子,脫了外衫,靜靜地躺下,合上雙眼,可是非常奇怪,一閉上眼就是滿腦子馬尾港的情景,就看到揚武艦。他展轉反覆了好久,就是無法入睡,他感到非常奇怪,自己遇事從來沒有這麼煩躁過,這似乎是平生第一次。他感到好象要發生什麼事似的,拿起望遠鏡,又走到後學堂後面的高地,舉起望遠鏡瞭望馬尾海面,海面沒有什麼動靜,天氣悶熱得幾乎讓人窒息,他看了一下手錶,正是午後一點。此時正是海水落潮之時,水師官兵容易鬆懈,而且一旦此時法艦發動偷襲,很容易造成海港的混亂。他焦急地望著港口,這時,一個細節讓他的內心一震,法艦艦隊旗艦伏耳達號上的法國國旗慢慢降了下來,難道是法國艦隊有重要將領去世?不對,這似乎是發動攻擊前保護國旗的一種做法,他預感到不妙,他想往山下跑去到船政大臣衙門去找何如璋,但是來不及了,這裡離船政大臣衙門還有一段距離,跑去至少要半個小時,他想大聲向著離後學堂最近的大清國船喊話,可是太遠,根本聽不到,他脫下自己的長衫,拿在手上,向海港上的軍艦揮動,希望引起艦上的大清國官兵注意,同時,他又向他能看到的岸上炮臺守軍揮動著衣衫,有一個炮臺有人作出了回應,揮動一面大清國旗向他示意明白他的用意。突然間,只聽伏耳達號一聲巨響,一顆炮彈射向大清國旗艦揚武號,詹天佑根本沒有看清是否擊中,一時間,整個海港炮聲隆隆,只見海港裡一片炮火連天,他無力地放下望遠鏡。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突然看到後學堂裡的學員都跑到了曠野處,在那裡亂作一團,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能亂,作為後學堂的教習,此時,他就是這些學員們的主心骨,他跑到學員面前,學員見他手裡拿著長衫,上身卻光著膀子。詹天佑說:“各位學員,大家不要慌,法艦向我們大清國的艦船發動了突然襲擊,可能形勢非常嚴峻,可是,現在海港裡到處都是一片炮火,分不清敵我,我們千萬不能亂,也不能到處跑,不要作無謂的犧牲,我們這裡既不是炮臺,也不是艦船,不是敵人攻擊的目標,但大家要作好自衛的準備。”
學員們靜靜地聽詹天佑講著,李成和一位英國教習也來了,他們也示意學員們不要亂。詹天佑說:“大家現在趕快到兵器房取出兵器,然後到這裡來集中,隨時準備上艦參戰,國家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今日正是我們報效大清國的時候。”
詹天佑沒有看到總教習和其他教習,知道他們可能是聽到炮聲逃跑了,心中有些失落,他讓李成和那位英國教習離開,前往安全的地方,他對李成說:“李先生,戰爭是有很多不測的因素,看來此次海戰,我國水師是凶多吉少,但大清國不能沒有水師。這批水師學員,我想留一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