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利於國家,個人得失總是在所難免。”
胡燏棻說:“是啊,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體諒朝廷的難處啊。你說皇太后、皇上又何嘗不為國家受制於西人而苦惱呢?但國家積貧積弱,技不如人,只好臥薪嚐膽,自我圖強啊。可是南方還在鬧什麼革命黨,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詹天佑說:“政治之事,天佑不敏,但深知鐵路交通實為富民強國之要途,故當年天佑在美國留學時,選學了鐵路一藝,多年來,天佑也是身體力行,潛心鐵路修築之事,雖說受制於金達,其實我也向他學了不少東西,比如鐵路線的管理與營運,很多我就是從事路工之後學到的,因為當初學校主要講專業技能,對於一些實際的東西並不教授,很多都是要在實際工作中去感悟的。”
胡燏棻說:“這就對了,國家也好,個人也好,不怕受制於人,就怕受制於人而被人所制,一個人受到壓制時能理性面對,潛心學習他人優長,必是有大作為之人啊。京張一路,現在受朝野重視,中外則目,袁大人親任督辦大臣,你把這件事辦好了,就是給全國做了一個大大的示範,也向洋人證明了咱們大清國不僅財富不能為他們掠盡,就是人才也不必外借於它國啊。”
詹天佑說:“大人所言極是,對於國家之艱難,天佑也是日有所想,但回過頭來一靜思,深感臨淵羨漁,不如退而結網,所以對鐵路技術之鑽研未嘗一日停止。現在蒙你與袁大人之信任,忝為京張鐵路總工程師一職,必當如履薄冰,如臨深淵,謹慎從事,盡職盡責。”
胡燏棻說:“這就對了,為官也好,做事也好,最怕就是把上級的信任當資本,自我得意,自我張狂,做官誇誇其談,做事弄虛作假,自己身敗名裂不說,還辱沒了信任他的上級。你知道嗎?官場上有一種不能公開說的秘密,就是朝臣向朝廷舉薦官員時,一般都不輕易一個人署名的,所以,這次向皇太后、皇上推薦你為京張鐵路總工程師是由我與袁大人聯署的。”
詹天佑說:“兩位大人用心之良苦,天佑一定謹記。”
1905年5月10日(光緒三十一年四月初七),京郊的天氣非常晴朗,山野一片翠綠,國槐、側柏、油松、白皮松、白玉蘭、紫玉蘭、銀杏等分佈在道路旁、村莊邊和山嶺上,到處綠茵繽紛,月季、紫藤和玫瑰花競相開放,四周繁花似錦。農田間正冒著一片片新綠,偶爾一輛火車從豐臺車站經過往東開行,農民趕著馬車、騾車或挑著糞擔在田埂地頭忙碌著。這是一個生機盎然的春天。詹天佑將堪測的任務分兩組落實,他自己帶著徐士遠與張鴻誥,從豐臺東邊關內外鐵路柳村第60號樁起,順著北洋官鐵路局原來設計的京城段萬壽山鐵路支線選定的線路開始測量,開啟了京張鐵路修築的第一步。另安排一個水平組,根據他在前面測量打好的標樁進行詳細資料的測算。所以水平組的工作比他要更具體一些,也會顯得略慢一點。
詹天佑只要一開始進入工作狀態就非常投入,他一般不怎麼講話,多用手勢向學員示意,徐士遠與張鴻誥都瞭解他的這一習慣,因而都能做到配合默契。他們從柳村,往彰儀門(廣安門),重新堪測往萬壽山去的線路,有些路過的老農看到詹天佑他們在測量,還會主動過來攀談,當測量到護城河邊時,有兩個肩上搭著布袋的老農路過,詹天佑迎了過去,拱了拱手,親切地說:“兩位老人家,你們好啊。”
老人們看到他們擺弄著儀器在測量,知道他們是修鐵路的,因為以前也有人拿著這些工具來過。他們看到詹天佑一身官服,長相又圓潤,見慣了大世面的京城百姓已猜出詹天佑是一個有身份的人。因為不在官衙,老人們並不懼生。
老人甲說:“謬大人不是說這條鐵路不修了嗎?”
詹天佑望著廢棄鐵路沿線耕種的莊稼和正在重新蓋建的房屋,知道可能當地官員以為這條鐵路不再興建,而且把這個訊息告訴了老百姓。詹天佑說:“那是以前的事,現在朝廷又決定要建這條路了。”
老人乙說:“唉呀,這朝廷的事啊,一天一個變,原來說建鐵路,田地也徵了,房子也拆了,墳墓也遷了,剛剛開工,又把它停下來了,你說不建鐵路,這些地荒著多可惜啊,所以老百姓就種上莊稼,蓋上新屋了,現在你們又說要修鐵路了,真不知道你們這些當官的為什麼會變來變去?”
詹天佑耐心地笑著說:“老人家,修鐵路也是為咱鄉親們好啊,鐵路肯定要修的,只是當時因為還有很多路要修,這一段才臨時停下來了,現在朝廷決定修了,而且要修到很遠的地方去,修到張家口,張家口聽說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