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樣也好,既能測繪精準海圖為海防之用,又能培養學員實地操作測繪之技能。”
張之洞說:“就這麼定了,你到博學館交待一下,利用假期,帶上幾位學員,將整個廣東海防線全面測繪一下,如假期時日不夠,下學期開學晚一些也沒關係,你去與學堂總教習協調好。”
詹天佑呼叫了博學館的一艘中型教練艦,除了艦船的駕駛人員外,選了十位學員隨艦參與測繪實習。他們從黃埔長洲島向珠江下游航行,帶著原來的廣東海防圖、望遠鏡、測量儀和繪圖裝置。
艦船開出長洲島不遠,詹天佑讓駕駛開慢一些,他站在甲板上,望著江北連綿的群山,有幾個學員圍到他身邊。學員們隨著詹天佑的視線望去,只見不遠處在一片古榕樹的掩映下,有一座廟宇,有一些香火的煙霧飄飄緲緲在空中盤旋,廟前的水面上還有一些路過的民船在燃放編炮。詹天佑說:“你們看,那裡是南海神廟,是老百姓祭祀南海神洪聖大王的地方。此處,原是廣州的外港,在唐宋時期,進出廣州的商船都會經過此處,船員進廟拜神後再出海。”
一個叫李福生的學員說:“聽說那裡面有一個達奚司空神,是古印度船員的化身。”
詹天佑說:“是啊,在古時候,有很多外國船進出廣州,他們都是來做生意的,中外和平貿易,還有不少外國人在廣州定居了下來呢。”
一個叫金不換的學員說:“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番鬼佬卻帶著兵船來我國,動不動就打仗?”
詹天佑說:“這叫此一時彼一時。古時候我們中華文明發達,萬國來朝,可是近代以來,世界形勢發生很大變化,我們大清國太古老了,對近代世界科學技術瞭解不夠啊。所以張大人要創辦博學館,讓你們多學點新知識新技能。”
李福生說:“何不我們也去那裡燒柱香,祈求南海神保佑我們這次海上測繪成功?”
詹天佑說:“沒有時間了,我們在這船頭拜拜就可以了。”於是雙手合拾,向著南海神廟拜了三拜,其他學員也跟著他拜了。
金不換問詹天佑:“詹教習,我們以往的洋文教習說,西洋人不信神不信鬼,只信奉上帝,是這麼回事嗎?”
詹天佑說:“是不是蘇銳釗教習告訴你們的?”
金不換說:“是的。其他教習也說過。”
詹天佑說:“確實是這樣。西洋人既不信神也不信鬼,他們信奉上帝。”
李福生說:“詹教習在花旗國那麼多年,你認為到底有沒有鬼神或上帝?”
詹天佑說:“其實神也好,鬼也好;上帝也好,都是人們心中的一種信念。我是大清國的人,我當然信大清國的神啦。”
金不換說:“難怪你剛才拜神拜得那麼象模象樣?”
詹天佑說:“我們是社會的一員,只要是我們的社會要求我們的,我們都要做得象模象樣,否則的話,別人還不把我當作紅毛子?”他邊說自己先笑了,其他學員也跟著笑。
艦船繼續往前開行,詹天佑帶了幾個學員站在甲板上,架著測量儀,對著舊海圖,一處一處測繪。
行到虎門江面,測繪完後,詹天佑讓駕駛把艦船開到岸邊,對學員們說:“當年林則徐在此處銷煙,點燃了鴉片戰爭的導火索。後來鴉片戰爭爆發時,這裡也是大清國水師抗敵的重鎮。我們既然來到這裡,大家上岸看看吧。”
詹天佑帶著學員們上岸,那裡有一些水師兵勇守著,詹天佑把兩廣總督府發的通行公文給岸上的兵勇看了,兵勇見詹天佑是五品軍功的教習,都非常客氣、禮貌。
詹天佑表情凝重地行走在要塞之間,撫摸著那些傷痕累累的炮臺,鴉片戰爭失敗的情感之痛在詹天佑和學員們的心中都有一種難於承受之重。望著遼闊的江面,對面是番禺南沙的大角山,如果周圍沒有人的話,詹天佑真想仰天長嘯一聲,關天培冒著炮火指揮戰爭的情形在他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被想象著。他看看腳下這塊土地,茂盛的野草之間,不時地冒出一塊塊碑刻來,有時候他蹲下身子仔細讀著,那一個個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一樁樁感人的故事,讓他心中無法平靜。這時,金不換大聲說:“詹教習,這裡一塊碑很奇怪,畫了一匹馬,唉,這馬好有生氣耶!”
詹天佑和幾個學員都走了過去,他蹲下身子,只見一塊碑的中間畫了一匹昂首躍步的駿馬,一足提起,抬頭挺胸,很有生氣,他用手撩開了石碑上沿的雜草,只見碑文上方刻著《節馬圖》三個字,碑文非常清晰,碑文上寫著:
節馬者,都督陳連升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