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日),廣州黃花崗起義後的第十二天,清廷頒佈全國商辦鐵路幹線收歸國有的上諭,並讓郵傳部尚書盛宣懷向英、法、德、美四國銀行團簽訂借款合同,把粵漢鐵路與川漢鐵路的路權出賣給外國,這兩條路的總工程師正好都是詹天佑,詹天佑長期在鐵路界工作,參加過以往關內外鐵路、津盧鐵路等借外債鐵路的修築工作,深知借外債修路必定受制於債權國,更何況,粵漢路還是經過樑誠辛苦談判從美國手中贖回來的,現在竟然要將兩路路權出讓給外國,他內心的痛楚是無法言表的。
詹天佑收到郵傳部用電報發來的朝廷上諭後,先是一個人面對電文沉思良久,然後讓王秘書把黃仲良請來。
黃仲良一看詹天佑那沉重的面色,深知發生了嚴重的問題,難道是其它城市或者京城也發生了象廣州一樣的革命黨起義?他不敢往下想。
詹天佑讓他看郵傳部的電文,他認真看了看,說:“詹姆斯,這有什麼不妥嗎?鐵路收歸國有,這可是好事啊,免得那些股東們整天為了各自的利益爭吵不休,我們不是能更全心全意地用心於路工嗎?”
詹天佑說:“仲良,你也在鐵路界效力多年了,難道你沒有看出這裡面的問題嗎?”
黃仲良說:“你是說向外國借款的事嗎?”
詹天佑說:“是的,問題就出在這裡。你知道,以往向外國借款修路,債權國除了要求以關稅、鹽稅或其它國家收入作抵押外,還有很多附加條件,如聘用債權國工程師等,這些外國工程師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講職業良心,他們線上路計設、材料採購等方面常與本國的商人結合在一起,從中謀利,以往已經發生不少這樣的事情。”
黃仲良說:“不過,聽說粵路公司和川路公司的商股都籌款不足,難於全線展修,這是朝廷向外國借款的原因之一。”
詹天佑說:“這只是一個理由而已,我已向兩公司的股東說明,如果暫時路款不足,我們可以採取分段修築、分段通車,贏利後再繼續往前展築的辦法。其實,朝廷這個上諭的用意可能有更深的考慮。”
黃仲良說:“鐵路就是鐵路,難道鐵路還會與革命黨有關?”
詹天佑說:“我想到的正是這一層,你想,電文說由郵傳部的盛大人向四國銀行團借款,這麼重大的事,郵傳部哪裡擔當得起?這一定有高層授意。雖說是鐵路借款,我認為可能與近期各地的革命黨人的活動有關。因為粵漢、川漢路連結的都是大清國的腹地,一旦四國銀行借款修路,他們就會派出本國的工程師前往鐵路沿線,如果是革命黨人的活動造成了這些地方的動盪,這些國家就有出兵干涉的理由。當年太平天國運動、義和團運動都受到過外國勢力的干涉,所以,我擔心這次向外借路款,可能與防犯革命黨人的活動有關。”
黃仲良摸摸自己的腦袋說:“沒有想到這鐵路還與國家的前途和命運掛上鉤了。”
詹天佑沉思著說:“三年前,宣統皇帝登基,攝政王為了安撫年幼的皇上,舉行登基禮時,連說幾個‘快完了’,許多朝臣都擔心一語成讖。廣州剛剛發生過革命黨人起義,如果這鐵路國有一旦引起老百姓的不滿,那可真是怕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黃仲良非常氣憤地對詹天佑說:“朝中那些大人老爺們這樣做,不但是不顧粵路股東的利益,同時,將這麼重要的鐵路幹線讓給外國,將來無論是修築鐵路過程還是鐵路修好後,都將受制於外國。”
詹天佑作為當時郵傳部的參議,卻對此事一無所知,而且事情來得如此突然,他也深感意外。當然,他也知道,有些地方士紳出於各種不同利益目的,將地方商辦鐵路幹線的一些矛盾反映到的朝廷,這正好給朝廷收回路權以籍口。他記得當初慈禧太后與光緒帝鼓勵民間資本開辦鐵路時,全國上下一片好評,粵漢、川漢兩路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開始籌建的,可是兩路都已分別開工,都在向前推進,政府卻來一個收歸國有的政策,這樣朝令夕改,讓老百姓如何適從。更為可怕的是將路權出讓給外國,這不是擺明了給外國干涉中國內政提供了藉口,或者朝廷可以把這作為穩定政權的一種手段,但這最終受害的還是整個國家和百姓的利益啊。看到黃仲良那麼生氣,他心中當然也不好受,然而,以他的身份和角色,他知道自己不能隨便表態。於是對黃仲良說:“或者朝廷有它的考慮吧,這樣做的不妥處任何人都能想到,它的唯一後果就是西方國家認為朝廷是可以作為他們在中國謀利的支撐的。一旦發生革命黨的暴力活動,外國干涉就師出有名了。”
黃仲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