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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是小四帶公安人員走進了陳哲藏身的地點,但實際上他們用的辦法是,首先抓住小四再和小四一起去抓捕陳哲。而那時陳哲正在臉被大小二打傷之後,勵精圖治,在鄉村架電開廠,做生活的強者,他的新生活還沒有完全展開。他的母親匆忙趕回,如果她的兒子陳哲遭到不幸,這個家庭是毫無準備的,而抓捕陳哲的那種肅穆的氣氛甚至超過了抓捕南官亭街上後來被證明十惡不赦的一些隱蔽在鄉間的惡人。要抓捕一個人本有很多的理由,但是在那個時代,在那種特殊的情形下,要想抓一個人,唯一的說法便是他是流氓。而對於南官亭街上所有被公安在花名冊上打了勾的人,誰不具有成為一個流氓的條件呢?陳哲在被帶上那輛大通套客車上的時候,他有一種慷慨赴死般的眼神,使得坐在這個汽車上的被綁起來戴上手銬的鄭兵顯得很不光彩。而那時那些被抓走的流氓的家長,他們站在衛生院朝向那片豎著紀念碑的山岡上,踩在麥地裡,沒有了尊嚴,有的護著臉,有的冷著臉,有的卻蹲下身去,看著這輛停在鄉衛生院的大客車,而這大客車卻不是去旅行的,是否會判刑?是否會槍斃?那時還沒有一個確切的說法。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嚴打風勁吹(2)
而前來抓捕的基本上是縣公安局刑警隊的人,他們是統一服從上級的命令。而派出所不過是起著協助的作用。陳哲是在他登上那大客車的鐵皮門的剎那,回頭看見了正坐在某輛小吉普車裡的杜衛東,他正在吸菸,同一個顯然比他級別高得多的年老的警察在議論著什麼,他敢肯定他們是在說他。陳哲他們乘坐的客車就停在那個鄉衛生院最拐角的房門口,因為綁著他的是麻繩,似乎對他這樣的孩子來說,一副手銬有些多餘,並且是一種浪費,手銬是有限的,而那些坐上比平常大許多的客車的人,安靜了下來,無論如何這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很多人的事情。實際上,在這輛大客車上,那些平時你看不起我,我看不起你的穿著喇叭褲的小青年們,終於有機會第一次和氣地聚在一起。小四並沒被大家忘記,杜衛東讓和他同在一個派出所工作的同事,提著小四的肩膀,把他拉上客車,像公共汽車沒有忘記任何一位乘客一樣,把那南官亭的十幾個人統統拉上了那輛大通套客車,才關上了車門。而就在關上車門的一刻,山坡上孩子們的家長放聲大哭起來。那罕見的哭聲也傳到了南官亭中學的校園裡,我們在那淒厲的哭聲裡,覺得這個社會突然有了一點聳人聽聞、難以理喻的變化。
那十幾個南官亭街上的孩子被抓到派出所去的那個晚上,南官亭街空前的寂靜,學校的學生很晚從學校放學,當我們從南官亭往將軍山返回時,回來的路上沒有大小二,而他確實也在隨後那一兩個禮拜裡沒有出現,我在三線廠宿舍也沒有見到他,我甚至專門到他家去過,當然那時我無法向他的父親打聽大小二的下落,因為更重要的是老戴擔心他家被抓走的小四,那時老戴的看法是,小四被抓進去是協助調查跟陳哲有關的案子,而那時謠傳最多的一個說法是陳哲曾經參預過一個南官亭街上匪夷所思的*案,而那個*案和鄭兵也有關係,雖然抓捕的時間非常短,但是留下的問題卻非常之多。老戴拖著他那條已經瘸了的腿,穿梭在將軍山和南官亭之間,他向人們打聽的情況是,小四不會有問題,因為小四還不夠那時可能被重判的年齡,他寧可相信小四隻是因為幫助陳哲開碾米廠、幫他在牛頭山的採石廠看場子,協助調查才抓去的。
嚴打鬥爭雖然是一場社會風波,那個時代人們都有印象,在牆頭或是某條水泥牆上,有一米長六十厘米寬的大白紙上印滿了黑字,而在那些黑字的旁邊有時有一張照片,而內容就是槍斃人的判了死刑的公告。上面寫的是高等法院的批覆,而採用的是統一的格式。
南官亭街上,第一個被槍斃的人便是鄭兵,貼出那個佈告距離他被抓走僅僅幾個月,人們還沒有從嚴打的風波中醒過神來,而那張白紙黑字的公告便已貼到了南官亭街上,真是刻不容緩。而那時鄭兵的母親李瓊提著菜籃在那個供銷社以前兒子經常出現的檯球桌邊看到了那張佈告。佈告幾乎貼滿了東河口、南官亭所有的街巷。鄭兵的罪行很有代表性,他參與性質嚴重的搶劫鬥毆並且涉及到一個東河口鎮上已經被打掉的大戶,他曾經是那個大戶在南官亭街上的代言人。當我們看見介紹鄭兵的犯罪經歷和犯罪事實時,又想到大小二曾經打過鄭兵的事,不禁心驚膽戰,好像大小二所打的人和今天關在法院裡即將被正法的鄭兵,不是同一個人。假如是同一個人,為什麼那時沒有遭到他的反抗?txt電子書分享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