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碑,在碑的邊上有幾隻碗,她一眼就發現有人昨晚一定在這裡坐過。對鄉村的一切她都很留意,她想這線索遲早會找到的,她去了她家的菜園,在菜園裡摘了些菜,用圍腰兜住,走向她家門口的池塘,在池塘裡她照了照她的影子,這時她更加自信了,她想在做好中飯之前她必須做完她的法事。
她喃喃自語地說,出去,出去。大小二的身後突然有幾隻鴨子,昂首向天,呱呱地亂叫,在那個籠子的上方,在那個說不出名字的,也許是梨樹,也許是棗樹,也許是雜木的樹上有幾隻鳥,站在枝頭上,突然一小塊白色的鳥屎落在他的肩頭,他並不去擦,但他知道有一種奇異的,鑽心的,莫名其妙的東西向他的體內鑽去,當他意識到的時候,他跳起來了,鑽進他的家,喊上他的弟弟小四,兩個人一起爬過毛澤東萬歲的紅字,跳過冬青樹,走過水泥臺,斬斷了幾棵樹的枝丫,開啟院牆西北角的木門,向著廁所走去。
黑袍展魔力(3)
這是下午三點鐘左右,他沒有能夠倖免,因為橡樹也不能救他,他甚至想過爬上橡樹,摘下橡果,就在這個廁所的北牆下面,一個念差,他滑進了糞坑,並在糞坑裡大喊大叫,只是他的弟弟驚得目瞪口呆,很快喊來了他的父親,他的父親還不在家裡,還在前面的農莊裡。當他的父親拿著一支很長的木棍還有一根繩子把他從糞坑救出來的時候,他的父親差點氣斷了氣,他的父親這一次沒有打他,因為他實在太髒了,他的父親和他保持著謹慎的距離,這在有史以來是罕見的,因為他的父親除了揍他就是不和他在一起,如果和他在一起,就一定狠狠地打他。
這一次,他們隔著十幾米的距離,一前一後下了山,他的弟弟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面,他的父親把他領到小界河,父親站在沙灘上一步一步把他趕到了水裡,讓他好好地洗洗,而這時無論是他的父親還是大小二都並沒有看見在他們清洗地方的西邊的那個土堆上有一個農婦,正在那裡看著他。小界河是豐樂河在廣城將軍山一帶最大的支流,它比青龍嘴、楊家灣、毛家灣流下的支流都要大許多,因為小界河的發源地是天龍庵,而天龍庵是這一帶比較大的山峰之一。大小二被他的父親趕到河裡洗他身上的髒物,冰涼的河水使他渾身發抖,但他怎麼也洗不乾淨,他的父親毒辣的目光始終不肯離開,後來少年戰勝了他的父親,畢竟他的父親僵持不過他,因為有事他先走了,留下一句話,你必須洗乾淨才能回去,他叫他洗乾淨才往家跑,要跑十里路,要把身上的臭氣都散盡才能夠回家。
當老戴穿過玉米地,過了沙地,繞過楓槳樹,邁上將軍山北側的山坡時,少年大小二終於從水中跳出來,在沙灘上哇哇大哭起來。他這一哭似乎使他渾身的臭氣變得與眾不同,似乎在褪去那些臭氣的面板上,發出了響亮的嗒嗒的聲音,他真想在沙灘上打滾,可是他又不能,因為他終於注意到河的對岸一直在觀察他的農婦正走向他,跨過河流,她來到沙灘上,她顯得那麼高大。
他無法解釋,想告訴她點什麼,但是他知道在這個婦女無比強悍的背後一定有一種他無法迴避一直渴望的神奇力量,他很想仔細去辨別這個婦女身上古里古怪的衣服,像一條毯子,像一塊窗簾,像一塊麻布,像圍腰,像破布,像喪服,或者一塊塑膠,總之,他從來沒有見過有哪一件衣服像這樣富含這麼多無法弄清的意思,孩子不敢伸手去摸這樣的衣服,甚至不敢更多地看。強悍的婦女終於也熬不過這個孩子,她低下頭來問他,大小二,你叫大小二,是嗎?大小二說,是的。她又問他,告訴我,他在哪?這一次大小二並沒有像回答其他孩子或者大人提問時所慣用的辦法,反問她,你指的是誰?現在剩下的問題只有一個,他應該告訴她嗎?他的頭腦在激烈地鬥爭。
其實,他並沒有意識他已經講話了,他只是覺得他的頭腦,閃現著那個山洞,那個山峰,那個山崖,那個埋下豹子屍體的河溝,以及在那個山洞裡拐向裡側再爬上一個大石坡,在頂峰背面的石槽裡所坐著的那個奇異的男人,那個所謂的外鄉人,他不相信他已經告訴了她,但她全都聽見了。也許今天的人們瞭解巫術,但在當時的鄉村卻有這樣一個強悍的婦女,她獲得了一種近乎超自然的力量,從這個孩子懵懂的欲言又止含混不清的嘴巴里讀出了那個她一直想獲得但卻無法透過她自身去獲得的訊息,她知道,雖然這只是一個孩子的口述,但她相信這無比重要,她拍了拍孩子的後背對他說,也許,過幾天你會帶我去。孩子完全信了,也不知道這種溝通是怎麼發生的,但是他是完全信她了,也許是他太冷了,也許是在父親走後迅速的閃現了他的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