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情,她只顧做飯,帶孩子,養豬,種田,走親戚。丁冒德和丁幫舉這一對父女,在這些年似乎是邁著整齊的步伐,仰首挺胸的向前。
丁書記除了在董崗繼續擴大他的窯廠,還在將軍山下,在三線廠圍牆下邊,隔兩個山頭的一個山岡的下面,辦起了將軍山一帶第一個預製廠,起初用的還是土辦法的模子,後來,他從另外一個區引入了新的倒水泥的模具,軋鋼筋的模板,一個預製廠辦起來了。而且他也是舒城縣許多村子裡第一個用白色石灰遮蓋了毛主席語錄的人,換之以改革開放那些新的詞彙,那種緊抓階級鬥爭,打擊反革命,弘揚共產主義思想的大字在將軍山生產隊一帶是被無情的抹去了。預製廠的出現,凝聚了將軍山村一些頭腦靈活的年輕人,他們聚集到一處。而那時,隨著丁書記地位的提升,丁冒德顯得更加地自信,從丁冒德偶爾的談話中我們也聽得出來,那些基本上還沒有從溫飽線走出來的村民,又開始陸陸續續地去找她的父親,有的是談種子,有的是談肥料,有的是想加入預製廠、窯廠,有的是說那些小買賣的事情。我的遠房四姨劉宜村,就是前面的那個巫婆,自從那次讓她協助丁幫舉去找那個逃犯,但又很遺憾的失敗後,就非常憎惡丁書記,只因為丁書記當河南的大隊書記,沒有任何權利上的瓜葛,所以她也不需要和他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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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間超生狂
曾經被丁書記五花大綁從金雞寨押回董崗窯廠的我的遠房四姨劉宜村的巫婆生活隨著改革開放步伐的加大,先是低沉一段時間,隨後又紅火了起來,因為很多人想到了要找錢,就要去占卜,劉宜村經常被請了出去,劉宜村掙不了多少錢,她很享受,在那些被請出去的神經兮兮的夜晚,回憶被丁幫舉五花大綁過其實本來也不意味什麼,但她想不通的是,她是一個六安縣的人,是高山鄉廣城大隊的人,卻為什麼偏偏被河南村的一個書記五花大綁了呢?在一九七八年之前的那些夜晚,她曾經嘗試過要去找這個丁書記,特別是在丁書記被免職的那幾天,她動過用她的巫術去報復他的念頭,但是她的巫術也並不那麼可靠。她自己很清楚,她的能力很有限,她甚至連去荷葉地走一趟的信心也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然而,那份有些慘淡的仇恨卻始終沒有解開過,像很多鄉民一樣,她有著自己的尊嚴,每逢想到被五花大綁在會議室的情景,她就覺得人生不應該是這樣。
後來,她內心那個大膽的計劃在那張老床上無數次和她的丈夫宋明巾商量之後,她覺得丁書記在以後還是會派上用場的,一個會派上用場的河南村的書記的形象使她突然覺得人還是應該與人為善,還是應該講道理,還是應該平和。她平靜地躺在床上,望著那張古老木床鏤空的雕花,她能預見作為一個女巫她的命運,也許並非和常人有什麼不同,她知道那麼多個夜晚和丈夫爭吵都因為唯一的原因,就是她沒有生下一個男孩。而她的丈夫是多麼需要一個男孩!那麼,需要一個男孩和丁書記有什麼關係呢,她和她的丈夫都想得很遠,她是一個女巫,但是一個女巫並不比一個常人在對待日常生活時會獲得更多的力量。她已經做過了節育手術,而且在那個年代,計劃生育是國家的頭等大事,沒有任何人敢於頂撞。
我母親和劉宜村之間並沒有隔著多少房頭,實際上沒有出五代,都是從劉莊嫁出來的人,劉宜村準備要超生的訊息在鄉間慢慢流傳,大部分人都表示可以理解,雖然在那個時代超生面臨著非常嚴厲的懲罰,但很多人依然鋌而走險,甚至背井離鄉。
她去找了她的一個姑姥,也是我母親的一個遠房姑姥,那個老奶奶是這附近最有名的接生婆,也不是找她出主意,而無非是希望她的姑姥能給她以信心,似乎一個接生婆對待生孩子的問題比她一個女巫有更多的發言權。那個奶奶沒有跟她談細節,只是告訴她,如果你想生,你可以把他生下來,並且不需要顛沛流離,背井離鄉,就在將軍山,就在家裡面,就在做法事的那間屋子裡就可以生下來。劉宜村一直沒敢把那個大膽的想法告訴姑姥,但我的母親卻知道對於一個急切想在她那個年齡生一個男孩的女人來說,她是沒有多少選擇的,不是說她作為一個女巫,她不去衛生院或更大的醫院,而是因為在那個組織嚴密、政策嚴謹、計劃生育作為頭等國策被貫徹的井井有條的年代,任何超生孩子的夢想對於組織來說都是插翅難飛的。
後來,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也許沒過八點鐘,大隊的廣播剛剛熄滅了,那高亢明亮的政策宣講在劉宜村家的臥室裡還有著稀稀啦啦的迴響,她的一個已經遠嫁吳家老院以上山區的親姐姐回到秧塘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