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事,如果和宗族沒有關係,一般很少會有整村的人去營救,因為這不僅冒險,也不合常理。可能對於一個有眾多兒子的家庭來說,如果其中一個有了問題,是不會讓其他的去營救的,因為這會帶來更大的麻煩。運是第一時間把大忠在諸佛庵被扣的事跑到學校來告訴我們,我就找到了大小二,大小二起初沉默不語,實際上他心裡還是在嘀咕,因為那一次和下河嘴莊鬥毆,那個最重的一板子實際上並不是他打下去的,而是大忠,那時,他就發現大忠並不像我們小時候所想的那樣。既是如此,我們在放學的時候仔細地想過要是他被扣在諸佛庵,會有什麼後果。運倒是清楚,因為他聽那些從山上下來的人跟他講過的有可能在山上被處理的一些情況。
大小二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心裡是有看法的。本來說好是第三天,也就是星期天大家才想辦法,是不是喊幾個小孩一起過五顯到諸佛庵去,但第二天早上,小四給我們捎信說昨天晚上大小二就去了外地。我知道他是去了諸佛庵,小四開始不說,後來才說大小二是從三線廠前往范家店搭車,到了范家店他可能再搭別的車,直接去了五顯。從五顯去諸佛庵,全是山路,他必須走進去,他是怎麼走進去的,他後來也沒有說,但我想他有這個本事,因為他以往有時也會消失幾天,對他家人來說已經司空見慣了。只要大小二不在,他一定是去辦他應該辦的事。後來大小二把大忠從諸佛庵帶了回來,大忠受了傷,傷的並不重,但是非常危險,因為據說他們在山上並不是去砍毛竹,而是別上在將軍山一帶非常流行的彎刀,不是那種彎曲的刀,而是最鋒利的,能揮的,很有力的可以用來砍伐木材的刀,砍毛竹易如反掌,說是去砍毛竹扎竹排,實際上乾的是偷毛竹的活,那些年在諸佛庵包括霍山一帶那些野毛竹並沒有劃歸清楚,屬於自然林,對於長年種田的那些人來說,並沒有意識到毛竹的重要性,他們也不會編竹的手藝,所以這些毛竹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可是對於像我們將軍山一帶的人來說,它就是做竹編手藝最重要的東西。
提前回來報信的人也並不是回來報信,而是被當地的村民攆,走散了,才先回來的,而大忠被村民們捆起來之前差點因為嘴硬,被人用毛竹捅破了他的肚子,那個削尖的毛竹已經從他的肋骨邊滑過去,留下了很深的傷口,流了不少血,山民並不是真的要對大忠這樣的孩子動武,而恰恰是最近一兩年意識到毛竹對他們的重要性,這些毛竹已經被砍得差不多了,如果再砍伐就要翻過諸佛庵到更遠的大別山的深處。大小二是怎樣把大忠救出來的,詳細情況並不清楚,他到諸佛庵的腳下便聽見有人說,山上面綁了一個少年,是從畈上來的,這一次大小二不是來鬥毆的,而是找一個當地年齡很高的人,希望他能放了大忠,而那時諸佛庵山上的人已經等畈上的人前去說理好多天了,假如再不上去,誰也不能保證會怎樣處理這個孩子。
如何把大忠從諸佛庵山上帶回來的說法又有另一個版本,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大小二不願意提及他是怎樣把大忠從諸佛庵救回來的,我猜有可能不同的講*導致對大忠的看法有所不同,但我們能見到的是他和大忠不僅回來了,還拉了一車的毛竹,車子拉到范家店,他們走的不是六安這邊的路,而是舒城那邊的路,他把大忠從諸佛庵救回來以後並沒有改變他和大忠因為下河嘴那次鬥毆留下的不愉快,相反更加深了他們之間的積怨,我們和大忠的談話以及見面越來越少,他不僅在諸佛庵犯了事,後來聽說他在霍邱、臨淮崗,幫他的父親去看木材,也起了糾紛,他那很木的腦袋裡裝著奇怪的東西,有不可理喻的想法。
大小二和我講過那次他們從諸佛庵帶毛竹回范家店時,走的是老梅沙河那條路,聽得我很驚奇,因為在我印象中,只有豐樂河最大最長,並不知道就在天龍庵的南側還有一條梅沙河,況且聽那講法,即便在沒有洪水的季節,梅沙河也可以泛竹排,可見水流要比豐樂河大得多,為此我有很多天都不高興,覺得在長衝以南,范家店那邊其實離我們不遠,即使如此,有一條比豐樂河更寬的河似乎對於豐樂河兩岸的人來說是一個諷刺,於是在一個星期天晚上和大小二騎腳踏車去范家店看拉三線廠軍需品的卡車時,我問起他,是否有一天我們能去那梅沙河看看。大小二告訴我,其實梅沙河並不寬,只是在靠近龍河口的地方建起了一座水壩,攔住了水流,所以河面才被抬了起來,顯得寬闊而已。其實梅沙河遠遠比不上豐樂河,因為梅沙河不僅短而且被攔了壩子,不像豐樂河那樣蜿蜒而去,浩浩蕩蕩。
克強人鄭兵(1)
當時的邵善培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