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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昏暗,所有窗戶被緊緊關閉,一絲暗淡的光艱難地透過楹窗照進來。
外間落著細雨的淅淅瀝瀝聲,一滴一滴砸在青磚石上。
謝玉照被吵醒,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張口:
“衛笠。”
無人應答。
而謝玉照沒有繼續喊,他嗓子疼癢難受,渾身同樣如此,四肢無力地仿若連手臂都抬不起來,抬眼入目的一簾天青色床幔,隔著六扇青煙色屏風,四周擺設精緻,但細看下,又顯得有些空曠,好似匆忙下整理出的房間。
的確是匆忙整理出來的。
四周格外熟悉,在太子府被幽禁的那五年,他無數次回想到這裡。
以至於,謝玉照一眼就認出來,這裡是尚書府。
謝玉照神色有片刻晦暗。
寢室內十分安靜,讓謝玉照想到他登基後,趁夜色趕到尚書府見到的那一幕。
他要見的女子渾身青紫,血沾衣襟,十根手指呈扭曲狀,分明是被硬生生掰斷,當年總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現在不堪入目,足以說明她死前受了多大折磨。
他在眾目睽睽下彎腰,仿若五年前一樣,攏過女子青絲,露出她的臉頰,輕柔地替她將嘴角擦乾淨。
姜昃旼臉色微不可察地一變。
謝玉照下命,讓人把女子帶回宮。
整個尚書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不敢阻攔。
當年病危之時,在女子瑟瑟發抖的注視下,他答應過姜亦棠,會將她帶離尚書府,會庇護她一生。
後一個條件已經食言。
他只能實現第一條。
讓人替她收斂屍體,在世人震驚下,讓她葬入皇陵,等他百年後同柩。
雨滴砸在屋簷的聲音,讓謝玉照回神。
嗓子一陣發癢,讓謝玉照忍不住嗆咳出聲,這種不適,他很多年都不曾經歷過,床榻上男子身體劇烈顫抖,但久久無人進來檢視。
這一年,他得了天花,他身邊親近之人,被有心人以照顧不周的罪名扣押宮中,他幾乎孤身被送來了尚書府。
按理說,應該是姜安於前來照料,但至今無人前來,足可見此時尚書府的傾向。
無人照料,身上劇痛,包括身份陡然間的驟變,謝玉照都無動於衷,只是視線一直落在門口。
他記得,在他搬來尚書府的第二日,他的小姑娘會偷偷摸摸地出現,在暗色中,她一身青色襦裙成了彼時室內唯一的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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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亦棠心緒不安地坐在窗邊,她伸手去接雨,一滴水砸在她手心,不疼,但是有點涼。
青粟在走廊上蹭了蹭鞋底,從窗外看見這一幕,火急火燎地哎呦了一聲,忙忙進屋,拉住姑娘的手往裡拽:
“姑娘,您這是幹嘛!又是吹冷風又是去接雨的,要是病了,到時可有的姑娘受!”
一支簡簡單單的玉簪將青絲全部攏起,姜亦棠側過頭,瞥見銅鏡中的自己,她今年不過十三,樣貌上較曾經要稚嫩許多,那一縷憂愁攏在眉間顯得格格不入,她收回手,不敢再去接雨。
青粟不解地看向她:“從昨日起,姑娘就一直坐在這裡往東看,姑娘是不是有心事?”
話音甫落,青粟陡然反應過來什麼,四周打量了一番,才做賊似的壓低了聲音:
“姑娘,您是不是在看嵩榕院啊?”
姜亦棠驟然變了神色,她沒想到會被青粟看出來,剛要不自在地解釋什麼,就聽青粟繼續道:
“咱們頌桉苑和嵩榕院離得這麼近,姑娘擔心也是正常,誰不知道天花可是會傳染的!”
姜亦棠啞聲,青粟和她所想壓根不是同一件事。
她癟唇趴伏在雙手中,整個人都陷入掙扎中,她有心事,但卻誰都不能說,只能靠自己想通。
青粟不知她在想什麼,她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說完嘆了口氣。
自家姑娘在府中沒有存在感,這種大事也不容姑娘置喙,她們只能聽命認命,青粟看了眼時間:
“時辰不早了,奴婢去廚房領晚飯,姑娘可不要再吹冷風了!”
姜亦棠從臂彎中悶悶地應了聲。
這頌桉苑偏僻,也就跟著事少清淨,雜掃丫鬟冬兒在掃完地後,見姑娘一人待著,就湊過來和姑娘說話:
“姑娘,奴婢聽說榮紛院還在鬧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