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間,當然比什麼都好。晚上,她問大妮,“公主和我生產的那一日,大翁主出生的情況是怎樣?”大妮很有些意外,“趙夫人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我不過是個小丫頭,當日一直在夫人這兒伺候,哪裡知道公主屋子裡的事情。”“也是。”她想了一會兒,便放下了。深夜,她沉沉睡去,忽的驚起,見榻前有一道黑影,險些尖叫出來,卻聽一聲道,“是我。”聲音陌生而熟悉,是久違的趙王張敖。她吸了一口氣,捋起背後散亂的青絲,冷笑道,“趙王深夜到婢妾這兒來,是要做什麼?”月光從檻窗中照進來,落在張敖的面上,像是籠上了一層華美的紗,愈發姣好。張敖神情變幻不定,“你怎麼忽然想要問阿嫣的事情?”“不過是隨意問問罷了。”她嗤笑,回身去取梳篦,伸出的手忽的微微一抖。“是麼?”她慢慢回過頭來,瞧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我不過是隨意問問身邊的侍女事情,你貴為趙王,卻這麼快就得知。你這麼看重我問起大翁主的事情,莫非大翁主的身世,有值得說的地方。”張敖挑了挑眉,“你想的太多了。”過往的絲絲縷縷在她心頭飛快的過了一遍,一個極大膽的可能性跳上心頭,雖覺得匪夷所思,但卻忍不住呼吸重了,“今兒個,我在花園裡見到大翁主了。”她瞧著張敖,“大翁主生的極漂亮,但我卻覺得她有些眼熟。有些地方,既不似趙王你,也不似魯元公主。”張敖沉默了一會兒,方低低的笑起來,“我以為能夠瞞過所有人,卻沒有料到,到底母女間是有天性的。”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她一時心中沒有女兒復生的喜悅,卻極生出一股對面前這個男人的憤恨,好像滔天一樣,迅速將自己淹沒,烈烈燃燒,“折杞,”張敖沒有察覺到她的情緒,柔聲道,“如今知道了實情,你不會再怪我了吧?”“我也是沒有辦法。當時父王尚在位,陛下雖然將趙地封給了我們父子,但漸漸又起了旁的心思。公主是陛下和呂皇后的女兒,太子劉盈的胞姐,我需要一個公主所出的血脈,來安撫陛下,也讓呂皇后和太子能夠更盡心盡力為我們趙地說情。偏偏公主難產,大夫已經是斷定腹中的孩子活不成了,這才生出了這個主意來。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的孩子也是我的親女,而且,她能夠獲得更高貴的身世,成為呂皇后的外孫女,皇太子的親外甥,這對她日後也有好處……”他唇邊尚帶著淡淡的笑意。想來,折杞知道了實情,便也知道了他的苦衷和好心,不會再和他慪氣。這些年,雖然有著魯元公主的賢惠,夫妻舉案齊眉,但在內心深處,不是不懷念那一年襄國的春日,小樓前的杞樹枝搖曳的風景的。她靜靜的望著他,眸中滿是深深失望與悔悟。已經是根本不願意再跟這個男人說話。做下這樣的事,莫非,你竟覺得,我們母女應當感謝你才是?“折杞,”張敖抬頭。趙地夏夜酷熱,她晚睡前便將屋中檻窗留開著。如今,她指著開敞著的檻窗,道,“你走。”張敖愕然,愣愣的望著她。她微微仰起下頷,眸光在中夜中閃閃發亮,帶著滿滿的不屑和鄙視,一字一字道,“你對不住我們母女。”張敖揚了揚眉,有什麼言語想要衝口而出。然而她已經是回過身去,衣袂袖緣都蕩起激烈的弧度,將他推搡著,來到檻窗之前,眉眼有凜冽之意,對著落下去的張敖,一字一頓做著口型,“我恨你。”漢六年春,趙折杞被趙王張敖送到了真定別院,無寵。又半年,趙姬出門踏春,遇到了一群山匪攔路,保護趙姬的侍衛不堪輪戰,已經是束手就擒。趙姬便從輜車中出來,眉光朗朗,容色懾人,匪首目折心奪,噓道,“兄弟們,收工了。將這位美人帶回山寨子,做壓寨夫人可好?”眾匪大聲呼應,一片歡騰。她拔下頭頂心髮髻上束髮的琉璃簪,卻是昔日枕畔耳鬢廝磨情濃之時,張敖所贈,揚眉看著面前人數眾多的山匪,眸色極是怨憤,“我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如何能被你們這樣的賊人給毀了。”伸手狠狠一劃,琉璃簪尖銳的簪首便在她的左臉上狠狠劃過。“趙夫人,”大妮驚呼。鮮血淋漓的從臉頰上流下來,有一種麻木的痛感。匪首不由自主的勒住馬韁,遠遠的看著,縱然是水裡來火裡去的山匪,在這一刻,也被趙姬的決絕風姿所震。她咯咯的笑,一邊臉頰鮮血淋漓,另一邊卻美豔明媚,交織成一種鬼魅的美豔,“想要帶我回去,可以啊?只要你願意帶著我的屍骨回去。”語畢,復將簪子狠狠的插進了咽喉。匪首默然在馬背上坐了一會兒,“美人剛烈,倒也著實讓人敬重。”竟是帶著一眾手下,轉身便走了。大妮哭叫著撲到趙姬身上,見趙姬柔軟的臥倒於地上。頸項之上曝出鮮血,尚留的幾許清淺脈細。琉璃材質本來易碎,再加上趙姬用勁用的狠了,插進去淺淺一點的時候,已經摺了,傷口便造成不是很深。惠帝前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