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最快更新 [aishu55.cc]
對於阮朝汐來說,坐在主位的荀玄微是她每日早晚見慣的人,她知曉塢主性情溫和容讓,整個月未聽他一句斥責言語,她漸漸地不怕接近他。
但是位於貴客席位的阮大郎君,身穿錦衣華服,態度傲慢肆意,儼然就是她心目中高高在上、難以接近計程車族形象。
她的腳步停在門外,躊躇著要不要進去。
就在這時,正堂裡的阮荻大笑出聲,撫掌盛讚:“好個‘臥看捲風、醉倒流雲’的真風流!好個‘恍然而返’!在山中聽此妙句,今日當有酒。”
阮朝汐停在門外,正警惕地打量著正堂裡頭動靜,耳邊傳來了“今日當有酒”。葭月從廊下快步走近,不由分說塞過來一把金酒壺。
阮朝汐猝不及防接在手裡,茫然了一瞬,在葭月的眼神催促下,捧著酒壺撥開紗幔,慢騰騰走進了正堂。
兩位郎君,一壺酒,她當然走到荀玄微身側跪坐下來,捧酒小聲喚了聲, “塢主。”
荀玄微往前傾身,又丟了一小塊香餅在香爐裡。嫋嫋升騰的紫煙遮住了兩人的眉眼,阮朝汐聽到他低聲叮囑了一句,
“莫怕。阮郎問你話,你直說便是,無需遮掩什麼。”
阮荻性情放達疏闊,生的也是眉目俊朗的英挺相貌,原本懶洋洋地不願動彈,無意中瞥到登堂入內的阮朝汐,吃了一驚,頓時坐直了身,
“這便是你提的阮阿般?何處生出的人間金童,皎皎如珠玉在堂,滿室生光!”
葭月蒼白著臉色快步進來,雙手捧一個玉壺,放在阮大郎君案前,垂頭退出去了。
阮朝汐這時才意識到,荀玄微的食案上已經放置了一把玉酒壺,阮大郎君的食案上無酒。葭月塞給她的金酒壺,原本是該奉給阮大郎君的。
荀玄微見她盯著案上兩把酒壺發愣,廣袖拂過漆案,拿過一個空杯,放在阮朝汐面前。
又把玉壺收去一旁,把她捧來的金壺推了推,示意用這個酒壺斟酒即可,對阮大郎君道, “阮阿般丰姿秀澈,不幸失了雙親,又姓阮。我做主收留在塢內,才不過一個月,你便來了。”
“這就是佛家所謂的‘有緣’。”阮荻舉杯一飲而盡,
“我原不知你回了雲間塢。回程路上意外接到你的來信,這才知曉你回來了。我立刻繞路過來探訪。雲間塢若是無你坐鎮,我又來作甚!也就見不到這位皎皎出眾的阮阿般了。”
他目光裡滿是讚賞,自言自語:“如此芝蘭玉樹,怎會生於鄉野,而非出於我阮氏庭院?莫非是陳留阮氏流落在外的族人?”
當真開口追問阮朝汐:“你是豫州本地人氏?祖上何人,長居豫州哪處郡縣?”
阮朝汐心裡咯噔一下,想起了楊先生課上警告的那句‘冒姓攀附,斬首之罪’。
她是很看重自己這條命的。阿孃臨終前直勾勾望著她,抬手筆直指向司州故鄉。她並不想在豫州丟了性命。
“阿般小民庶姓,阿孃早幾年從司州逃難過來的,雖然長居豫州,其實應是司州人氏。阿父去得早,聽阿孃說,應該也是司州籍貫。”她如實說道。
“司州籍貫。” 阮荻笑道,“陳留阮氏有一支分支,長居司州京城南坊。但司州地方不小,各地阮姓不少。”轉過來繼續問阮朝汐,“不知尊君[1]姓名——”
阮朝汐回憶著,“阿父早已不在了,只從阿孃口中聽說是個單字。似乎是‘直’,或者是‘紙’?分不清了。”
“說起來,” 阮荻陷入了思索,“司州分支第七房,似乎是有一位名叫阮芷的族兄。但司州分支前些年京城動亂時遭難,四處流落,許多失了蹤跡。不知那位族兄年紀多少,如今下落何處……”
楊先生和周屯長的警告如雷貫耳,阮朝汐心頭升起強烈不安,出聲分辨,“只是名字相似。冒姓是大罪,小的不敢攀附高姓。”
畢竟是無憑無證,只靠幾句言語閒談,一副出挑相貌,籍籍無名的鄉野小童,絕無可能和世家大族聯宗。阮荻揣測了一陣,最後自己倒嗟嘆神傷起來。
“司州,司州。多事之州。” 阮荻喝了整壺美酒,隨手拿起長箸,又敲起了琉璃盞,曼聲長吟,“山中蘭芷,何棄路旁?珠玉蒙塵兮,令我心摧傷!”
阮朝汐微微瞪大了眼,她頭一回見高門郎君喝醉後撒酒瘋,居然是這種文縐縐唸詩的撒酒瘋模樣。好別緻 ……
她一分神,斟酒的動作未停,眼看美酒滿溢杯沿,即將潑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