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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艾剛在斯德哥爾摩的重度酒精成癮者更生醫院聽到海利西提起我,就說想要和我見面。艾剛在尋找該回去的地方,希望我可以幫他查出那個地方,所以海利西才會把他帶到我的大學來,那家醫院的院長好像也鼓勵他來找我。對海利西來說,他當然想要幫助艾剛,同時他也認為像艾剛大腦的病症這種罕見的案例,我一定會有興趣。

“馬克特先生,人生是什麼呢?”我問,“所謂人生,就是記憶。如果不能結交朋友或熟人,就不能算是人生。”

艾剛沒有說話。不管見過幾次面都說初次見面的人,是交不到朋友的。

“你和海利西好像是朋友,但那是因為他今天一直都沒有離開你的緣故。今晚分手後,明天早上你再看到他,大概還是會對他說初次見面吧。”

海利西點點頭。

“對你而言,連時間也沒有意義。因為從70年代的某個瞬間開始,你的時間就消失了。所謂意識,是在連續而不斷流逝的時間中行形成的。沒有記憶,就不會產生時間的流逝,意識也不會出現。沒有意識,就無法產生過去。沒有過去的話,人生也不存在。沒有人生的話,就等於沒出生一樣。”

我說到這裡停下來,艾剛一直在深思。

“你的記憶腦,不會進行正確的銘印(註釋21:記憶的第一階段,指接受並記住新的經驗)和記憶儲存,所以回憶也不能順利進行。換句話說,就是不會產生過去,再這麼下去,你這輩子就只能剎那的現在而已。”

就某種意義來說,我說的話是絕望的天啟。但是,艾剛似乎沒有馬上明白,因為他本身對自己目前的遭遇感受不到不幸或痛苦。

因此我想要再多做一點實驗。從見面到目前為止,我對艾剛已經有相當的瞭解,但不瞭解的部分也相當多。至少現在他的腦子沒有在進行正確的銘印,這個推測應該不會錯。他可能沒有回想、再認回憶等障礙因為從哥特堡大學畢業後幾年內的事情,艾剛還有記憶並且可以順利把記憶叫出來。他不是完全健忘,只是記憶從某個時期以後不斷持續流失,也就是說,他部分喪失了俯瞰並敘述自己的人生的能力。

但也不能假設所有的銘印都不存在。也可能是銘印和記憶儲存都確實完成,只是在某個條件下,回想的開關無法啟動。或者也可能是由於這個銘印錯誤百出,導致不能回憶。儘管不完全,既然還能想出“橘子共和國”這個故事,就不能假設銘印是零。

其次還有刻印的深度是否很淺的問題,或是複製時是否發生錯誤的問題,也許正因為刻印很淺才容易發生錯誤。如果原因是太淺,只要提高衝擊的強度,也許就可以提高銘印的深度。

我從架子上把所有旋轉式的藥瓶拿下來,在艾剛面前的桌子上,排成一排。一共有八瓶。我從最外側依序把瓶蓋一一轉開給艾剛看。艾剛看了,慢慢別過臉去。

“馬卡特先生,你不敢看這些瓶蓋轉動嗎?”我說。

“對,有點難過。”

“如果勉強要求你看,你會怎樣?”

“如果無論如何都要看的話,我還是會看。但不太舒服。”

“嗯。”

我停止旋轉蓋子的動作,思考著。我覺得這比想像的輕太多,還不到讓他因強烈的拒絕反應而無法直視的程度。但是也可能是因為這是蓋子,他的大腦知道我在他面前旋轉的只是塑膠的蓋子而已。但是對蓋子就不舒服的話,反過來說,也可以代表他的拒絕反應,程度很激烈。

接著我站起來,把零式戰鬥機的模型拿過來。故意把機身前傾,讓艾剛可以看到飛機主翼上的紅色太陽。艾剛看了一下,又把視線移開。

我對自己接二連三地做出虐待狂似的舉動,感到有些罪惡感。

“看到這個標誌,你會難過嗎?”我明知故問。

“會,很討厭。”艾剛回答。

“和瓶蓋比起來,哪個討厭?”

“都討厭。”

“勉強要你比較的話?”

“現在應該是紅色太陽。”

因為艾剛這麼說,我就把零式戰鬥機放回架子上。雖然祖國的飛機再度被嫌棄,但至少可以證明杏仁體功能不全的功能大為降低。

“你不會嚮往在天空飛翔嗎?”

“會。”

艾剛又說了和上次不一樣的話。

“是對飛機的嚮往嗎?”

“我向往在天空飛行。但這是相當普遍的想法,大家不是都想變成小鳥嗎?每個人應該都想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