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這才發現了門口站著的鄧全盛,嚇了一跳,慌忙起身拱手,訕訕道:“鄧縣尉!”
鄧全盛哼了一聲,道:“看什麼呢?這麼熱鬧。”
“沒……,沒什麼……”鄧全盛手裡拿著那詩稿,想藏在身後,又覺不妥,有些尷尬地笑著不知道該怎麼辦。
徐厚德這刑房司法,從職能上看可以類似縣法院刑庭庭長,但是,級別上卻不同,司法也是屬於吏,沒有官品。而鄧全盛這縣尉卻是從九品上,算得上個芝麻小官,相當於縣公安局副局長兼縣法院副院長(縣令有躬親獄訟的職責,擁有縣級司法最高權力,親自主持破案和審案,所以縣令是兼任縣公安局局長和法院院長),鄧全盛正是他的直接主管領導,所以很是惶恐。
“是詩詞嗎?給本官看看!”說罷,伸出手來。
徐厚德只好把手裡的詩稿放在他的手裡,訕訕道:“是昨晚上翠玉樓前一個叫蕭家鼎的外地書生寫的幾首歪詩,都沒有記全,我們正笑話呢。”
昨晚上的事情,鄧全盛已經聽說了,當下掃了一眼那上面的詩句,道:“本官拿回去瞧瞧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說罷,揹著手,拿著那詩稿,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辦公簽押房。
瞧見徐厚德滿臉愁容,一個書吏好奇地低聲道:“徐司法,你怎麼了?”
徐厚德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們不知道嗎?鄧縣尉是那鍾文博的父親一手提拔的,兩家關係好得很。昨日鍾文博當眾受辱,連帶他臉上也不好看啊。——我剛才沒有說什麼不妥的話吧?”徐厚德憂心忡忡瞧著那幾個,他著實有些害怕得罪了縣尉大人,縣官不如現管,惹火了分管領導,那不是自己找殘廢嗎?
幾個書吏哪裡敢說實話,忙不迭搖頭,賠笑道:“徐司法您沒有說什麼不妥的話啊。”
徐厚德苦笑搖搖頭,總覺得自己先前說了什麼不太好的話,這一緊張,又想不起來說的什麼了。
一個跟他關係比較近的書吏賠笑低聲道:“不就是以詩會友嘛,輸了也沒有什麼,鄧縣尉應該不會計較這些的吧。”
“你知道什麼!”徐厚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們太不瞭解鄧縣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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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全盛坐在寬大的几案後面,整個人都好象看不見了,唯獨他那張陰雲密佈的臉上小小的三角眼,死死盯著桌上的那詩稿。
突然,他一把抓起了詩稿,刷刷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嘴裡咬牙切齒念出了那個討厭的名字——“蕭家鼎!”
他生了一會兒悶氣,心裡盤算著晚上該怎麼去鍾文博家寬慰一下。隨手拿起送籤的文書開始批閱。
其中有一份狀子,正是那郝大郎強姦被拐賣的蕭家婢女三娘生下一子,蕭家想要要回去的事情。這個案子上一次報到他這裡,他已經駁回了,這一次又報上來,他正心情不好,不由有些惱怒,正要批示駁回,眼睛突然定住了,落在了最後署名上——代書人:蕭家鼎!
蕭家鼎?難道就是那個當眾羞辱了鍾文博的蕭家鼎?
鄧全盛陰沉著臉盤算著,若真的是他,送到手上,可不能放過了!
鍾文博的父親鍾世榮原先是少城縣的縣丞,後來升任益州府衙錄事參軍事,簡稱法曹。鄧全盛是他從一個小小書吏一手提拔起來,當上了縣衙的縣尉。他對這位老上司的感激那是說不完的,雖然為了這個職位,他也沒少給鍾世榮送禮,但是到底是老上司,還是心存感激的。
得知鍾世榮的兒子鍾文博鬥詩輸給了一個叫蕭家鼎的外地書生之後,他也替鍾家很不爽,現在居然看見一個名叫蕭家鼎的人代書狀子,頓時嘴角露出獰笑,不管是不是那個蕭家鼎,寧殺錯,不放過,先抓起來痛打一百大板再說!讓他至少一個月都別指望下床!誰叫他替人代書打官司?打了活該!
鄧全盛正要吩咐衙役傳蕭老漢和那代筆的蕭家鼎,突然又發現,那代筆後面還有幾個字,寫得是告狀人侄兒。
中國古代朝廷衙門是不鼓勵人打官司的,稱呼打官司的原告、被告叫做“兩造”,就是惹事生非的人的意思。所以,慫恿幫助別人打官司,這樣的人更可惡,按照衙門規矩,對這種人,衙門可以根據情況進行杖責。不過,若是告狀人的親屬則是例外,親親得相首匿,親屬之間甚至都可以包庇犯罪,更不用說幫忙代筆打官司了。既然這蕭家鼎是蕭老漢的侄兒,那就沒有理由打他的板子了。
鄧全盛眼珠轉了幾轉,卻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出氣。還是先收案,審案過程中找他的毛病,再報復不遲!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