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去新疆?對了。好象是有這麼一回,您還帶回了庫爾勒香梨……”
“是的,那一回新疆之行,我還遇到了一個身世奇特的人。”
“阿瑪,怎麼從來沒有聽你提起過?”
“哎,當時不過是一面之緣,回到北京事情一多也就忘了。可是,今天一見到他,那時候的事又全部想起來了。”
“那是在西行路上,我們路過了一個叫黃羊集的地方,正趕上了當地的巴扎,哦,也就是集市。那是漢族與維族雜居的地方。我們因前路趕得急了,所以有不少時間,於是,也加入了趕集的隊伍。卻見到,一處圍的人山人海,端的熱鬧,好不容易的進去一看,只見人們圍的是一個衣著破舊卻收拾的乾乾淨淨的漢族男子,不大的一張八仙桌,一張毛邊紙,那人卻筆走游龍,畫出了極其工整的工筆仕女,工筆花卉,我見了不由得一聲讚歎。那人抬眼看了看我,忽然扔下了畫筆,拔腿就跑——”
“阿瑪當時穿的是官服嗎?”阿紈靜靜的問。
“你怎麼知道?”
“紈兒猜想,那人八成是個逃犯,要不然怎麼會逃呢?”
“不,這一點紈兒你卻想錯了,那人雖帶個犯字,卻不是逃犯,乃是個獲得大赦的流犯。因為獲赦,而流落在伊犁。靠得一筆好字,代人寫書信過活。我見他長相不俗,言談舉止又不象一般市井之民,不覺對他產生了好感,忙叫侍從將他攔下,引至街邊酒肆一敘。誰料竟問出一段傷心事來。”
“原來此人的祖上原是江南一個富戶,只因族中有人開了一家書店,賣了不該賣的書籍才滿門抄斬,而他這條命乃是當時執法者憐其祖傳的手藝才留下來的。不過也落了個充軍寧古塔的下場。後來逢大赦,他又向無劣跡,方才釋還,他浪跡天涯,流落到了這小鎮。”
“那我再猜上一猜,阿瑪愛才,一定是解囊相助,促成這書生還鄉了。”
“知我者阿紈也,是的,當時我就資助了盤纏,那男子千恩萬謝,如此之話,應該是十餘年前的事了。——可如今,按說,不該……”
“阿瑪見到了他?”
“是的,那巡撫擺架子,放我一人在侯見廳坐著,卻派了個知縣來陪著我,這知縣不是別人,竟是當年的那個年輕人。”
“阿瑪,按照大清國例,這樣的人是永不敘用的,怎麼又可以當上了知縣了呢?”
“這事奇就奇在了這裡,更奇的是這人見了我,倒不避諱,口稱恩人向我下跪施禮,我見此人如此這般,倒不好當時點破他,只道他此舉必有緣故,果然施禮之後,他介紹說自己是雲南吳之鐸,絕口不提江南舊事了。”
“阿瑪此舉頗有包庇之嫌,日後恐怕……”
“哎,當年之事記得的人很少……再說”
“阿瑪的意思女兒明白了,皇上交待的事少不了在此人身上著落。阿瑪是想……”
“阿紈,吃菜,吃菜,今天的魚味道不錯。”
“可是,此人既被何撫派來陪伴阿瑪,恐怕亦是心腹無疑,阿瑪的意思倒不容易呢。”
“這就要看我們的小諸葛如何出謀劃策了,對了,我剛才進門的時候看見那孫婆婆苦了一張臉,問她怎麼了又說沒事,這可是很稀奇的呀。是不是你這位小主人給她什麼果子吃了。”
阿紈於是把剛才的事說了,然後:“阿瑪,您看女兒這事辦得對不對?”
“頗有你額娘遺風。”
“我們姐妹憑她說去,倒不要緊,只是說到了額娘,這個理便不得不爭了,倒是阿瑪,日後回了京…”
“這倒不妨事,她鈕鈷錄氏在我面前總還識大體,倒是現在有一樁緊要的事,不知你能辦不能辦?”
“什麼事呢?阿瑪但管吩咐。”
“這一年一度的進貢期限又到了,適逢宮裡的懿妃生了大阿哥,京裡傳了皇上口諭,叫呈精製綢匹並一切慶典用品。這本是蘇州織造的事情,可如今南邊一陷,倒都成了我一府之事了,用料多日子緊,我近日正為這事犯愁呢。幸好府裡的一個書辦倒提醒了我,原來這一向有官府督織民間經辦的成例,這杭州一府,亦有民間機坊共家,其中大機戶五家,我的意思,便是請這五家來喝喝茶,從中選拔堪用之材。我知道,這五家之中又以錦繡堂羅家為首,那羅老兒又是本城行首,與這個人打交道,倒要費些腦筋,還有那蔣紗的後人蔣必武也不可小覷,雖然老東家作古多年,可這少壯派的少東家倒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阿紈你呢,給我負責張羅那天的事宜,他們漢家人最講究女人不